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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长方打火机顶端的火焰发着幽幽的蓝色的光。
钟弦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影,盯着这束和他此时一样安静恬淡的火焰——火焰的中心是美丽之极的炫蓝,四周围着一环淡黄到金黄的渐变色。观赏的短短一秒钟时间里,打火机压板的温度在他的手指上已快速升高。
钟弦对这火焰很了解,就像了解自己——那火焰外侧偏金黄的部分温度能达到200度,但中心蓝色部分的火焰仅有0度左右。
钟弦将火焰靠近一块正方形的天花涂层样板上灼烧了几秒,然后轻松自如地将样板放在会议室的桌面上。
前来参观的几个甲方的代表,凑过头去看。
“果然……”
“真的没烧出任何痕迹?”
“好材料。”
“实验最能说明问题。”钟弦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只是午餐后的闲聊。“材料的好坏,不用看宣传资料和广告。做个实验就知道了。”
“不怕火,那水呢?”有一个人问道。
钟弦刚抬起左手,大科便立即将一个小巧精致的蓝色透明喷壶递到他手中。喷壶里装着少量水。钟弦摇晃了一下那喷壶,再次拿起那块被打火机烧过的样板,将喷壶的喷口对准样板喷了两下,喷壶始终与样板保持着20公分以上的距离。水雾像烟花似的,刹时笼罩在样板四周,同时也笼罩了钟弦的半条手臂。钟弦的衣袖被打湿了,而落在样板表面的潮湿水点却很快被样板表面的涂层吸了进去。
“普通的材料表面喷了这些水,一定会出现水印。而我们的样板,你们仔细看,它在遇水时能快速吸收水分,在干燥的时候又能将吸引的水分释放到空气中。”
“不错。”
“确实好。”
“好材料。”
送走了甲方的调查参观人员后,营销总监用有点不自然的目光看着钟弦。
“你是怎么做到的?”设计总监忍不住问。“像变魔术似的。”
大科笑起来。“服了吧。”
设计总监再次拿起那块被火烧水喷过的样板:“这确实只是一块我们普通的样板呀。”他好奇地拿起打火机来烧了烧,很快烧出一块黑迹。“钟总不会是变魔术出身吧。”他开玩笑地说。
“哈哈哈哈。”一直躲在会议室一角旁观的欧航大笑起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大科嫌弃地看着他。用目光质疑‘你怎么还在这儿?’。
欧航站起来笑着说道:“钟总比你们年轻,却能做你们的老大。别不服。他能搞定的客户,你们都搞定不了。这就是本事。”
回到钟弦的办公室,大科关上门,对欧航不满地说道:“你不在这里上班。赖在这儿干什么?还在会议室里胡说八道的,好像和你有什么关系似的。”
“那些个家伙,一看就是对钟弦不服。我说几句怎么了,你成天跟在他身边,能帮他摆平什么?”
大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用的是脑子,不是粗俗又得罪人的方法。”
钟弦不理会他们。他看了看表。距离下班还有四个小时。
两个小时前,邓忆离开他的办公室时,曾吱唔着说了一个饭店的名字。那是距离钟弦公寓不远的一家西餐厅。随着晚餐时间的接近,钟弦的心跳却越来越难以平稳。
这不只是一次约会的邀请。
他们之前都对彼此掩饰了太多,他们在相识之初都带着厚重的面具。如今邓忆率先选择坦诚,下一个就轮到钟弦了。但是钟弦的面具却不像邓忆的那么简单。不是说摘就摘的下来的。
钟弦的心中,涌动着浓浓地感动与担忧的复杂混合体。
他曾误会邓忆不肯接近他。现在才恍然明白,邓忆不想用虚假的方式接近。除非他们坦诚相见。
邓忆之前的犹豫,来源于认真。而他又是如此不含糊,可以果断地揭开自己的假面,给他们一个好的开始——从真诚真实开始。
可是钟弦能给什么。
钟弦没有勇气,他不能也不敢把真实的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有些东西需要藏着,它们一开始就不能见光。它们要永远像不存在一样,才可以让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样的方式,又离邓忆企盼彼此真诚的初衷相距遥远。
继续表演或隐藏就意味着要一直活在虚假中。选择真实,却可能就此失去一切可能性。
钟弦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只是因为害怕要剖开自己的虚假。是他竟然也想选择真实。
他不得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