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言眨了眨眼睛,长睫忽颤,她目光留恋地停留在了雪地上,趁逢春不注意又偷偷伸脚踩了两下,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宜言左看看右看看,眸光清亮而纯净,就如这遍地不染尘埃的皑皑白雪。
她脚步不停,径直向西南角落而去。
抬眸四顾,映入几人视线中的,是几棵开得正盛的红梅树。
粗可合抱的褐色枝干遒劲而有力,沿着枝干向上延伸,艳丽如火的朵朵红梅昂首盛绽,在刺骨的北风中,斗霜傲雪,凌寒独自开,密匝匝地盈满了枝头,洋洋洒洒开得极为热烈。
红梅之上覆了一层晶莹的积雪,红白交相映衬,愈显得红梅疏影暗香,美如榴火。
寒风呼啸而过,梅影斑驳,雪簌簌而落。
眼前美景如画,宜言轻轻地笑,眉间溢出干净纯粹的欢喜,面容骤然生动起来,小脸如玉生辉。
她走上前去,翠青色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微晃,漾出隐隐约约一点流光。
随后,红梅白雪更加清晰地映入眼帘,宜言立即弯唇展颜。
她把藏在裘衣里的手拿出来,伸手摸摸冷硬的枝叶,又戳了戳其上覆着的那一层积雪,指尖径直向下触碰到带着寒意的红梅。
“真好看,今年的梅花比往年开得都要好。”宜言低声呢喃,莹白的指尖又碰了碰梅花饱满柔软的花瓣。
“逢春姐姐。”宜言转头,软语唤道。
逢春会意,宜言从她手中接过小勺和桃形碗。
宜言凑到一截树枝前,将桃形碗放在树枝下方,她拿着小勺拨动枝头上的雪。
细微的簌簌落雪声响起,枝头红梅上那层皑皑的白雪被拨入桃形碗中,渐渐在碗底铺开了晶莹剔透的一层。
淮扬长身玉立,双手环胸站在宜言身后,意态优游闲散。
妹妹这样做的缘由,淮扬自然是知晓的。
宜言曾于上见过“雪水煎茶”之说,很受触动感染。
不过小姑娘并不喜欢喝茶,她总觉得无论什么茶都苦苦的不好喝。
她那时正巧在学做雪花酥,便灵机一动,每年收集冬日初雪枝叶上久留的雪粒冰晶,拿来煮成水做雪花酥。
古有人烹雪瀹茗,今有小姑娘宜言煮雪做糕点,无不是乐事一桩。
其实淮扬还是很佩服自家这个傻妹妹的,能一手掌厨,一手作画。
要是让他下厨,他非得把后厨炸了不可。
蓦地想到某个同样会下厨并且做得还不错的男人,他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承认自己不如他。
忽有一阵朔风乍起,红梅暗香浮动。
淮扬抬眼看了看天色,目光转向那个将要盛满的桃形碗,俊朗的眉宇蹙起。
小姑娘的手露在空气中,已经冻得有些发红了,她却似无所察觉一般,仍然自顾自地在向碗中拨着雪。
淮扬眉头越皱越紧,他倏地走上前去,夺过宜言手中的碗,冷着脸道:“外面冷,快回去。”
逢春连忙将汤婆子塞到宜言手里。
宜言握着手里热乎乎的汤婆子,懵懵地看向淮扬。
她虽有几分疑惑,但看着哥哥不太好的脸色,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嗯,我们回去吧。”
妹妹如此乖巧听话,淮扬哪还维持得住脸上的冷色,他紧蹙着眉宇骤然间和缓舒展开,继而放轻了语气:“言言,你的手都冻红了。”
“嗯?”宜言讶异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发觉确实有些冻红之后连忙出声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嗯。”淮扬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粘上的雪粒。
逢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宜言于是又踩了一路的雪,雪地仍然是嘎吱嘎吱作响,她身后留下一串的小脚印。
果然回去以后,小姑娘脚上这双鞋就不能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