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只只醒了,却又好像没醒。
她躺在光滑的石地板上,一动不动。
眼睛牢牢盯住斜上方的窄小铁窗,记忆在不断地向窗外的更远处延伸,又在收回视线的同时快速回放。
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火焰山里爆破的寒冰。
刹那间,冰火两重天。
在她的心口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的同时,又迅速淬成了锋利如刀割的冰尖,又准又狠地扎进了疼痛的伤疤里。
如果不是她,谢晓红就不可能自发主动的选择去接待那个客户,她的红姐也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到‘铁屋子’里来。
温只只还记得。
谢晓红以前提到过,她小时候过马路,被酒驾飙车的人给撞了,她的妈妈为了保护她当场死亡,她的爸爸在接到警方电话后受到了过度打击,彻底一蹶不振,精神也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最后还是满头白发的爷爷奶奶,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接她回了家。
谢晓红做梦都忘不了,当时年幼的她,一个人静静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不断开刀,缝线,输血......
所以她的心口处有一道明显的浅白色疤痕。
成年以后,谢晓红找了家纹身馆。
在这道显眼的疤痕上,绣了一朵艳丽的红色玫瑰花,借此寄托思念给她温柔又伟大的妈妈,也寓意着浴火重生,女孩终将会把伤疤化作盔甲,在鲜血中绽放。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可是......
玫瑰依旧在心口盛放,花朵仍未凋零枯萎,生命却已在野兽的啃食下渐渐消散。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姐她,疼不疼啊......
谢晓红的死并没有在‘铁屋子’里激起什么波澜,大多数人只是在有心无力的漩涡里,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的道了几句安慰鼓励的话语。
然后便不再理会这出惨案。
只是有些新来的女孩,被眼前的景象久久震惊,几双眼睛在霎时间瞪得极大,眉头紧皱,进而在无限放大的焦虑和恐慌里,扭过头去,捂紧了嘴巴。
‘铁屋子’本身就是游离在法律之外的,隐秘的存在。
所以,这些苟活在‘铁屋子’里的女孩们,没有人权,没有自由,不过是一种常态了。
在经历了红姐的离开以后,温只只也放下了她本一心苦苦坚守的尊严。
或许是因为想要承载着红姐的那份希望活下来,然后逃出去。又或许是因为想要报复那日,在理所应当里,没有站起来的自己,
总之,温只只,她再也不是初来时的温只只了。
日日夜夜里,她这朵‘毒玫瑰’枕睡在不同的‘野兽’身旁。在未达眼底的假笑,和搔首弄姿的风尘里,接待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身上的隐形镣铐,被她主动掌握了主权。
也许前方长路漫漫,温只只却是翩然一笑,眸眼中似是妩媚,眼尾上挑,纤细的身体在纱帘幕后摇曳生姿。
这都是假象。
在躲不开也逃不过的,欲望的房间里,温只只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谢晓红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因隐忍而泛着青紫的淤伤。
还有她心口那朵因心脏停止了跳动,而被惨遭抛弃的红玫瑰。
谢晓红的死,被‘铁屋子’的头头们一致定性为:
因其有故意伤害客人的嫌疑,从而导致客人采取了‘正当防卫’的手段,又后因‘不小心’防卫过当,故造成了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