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荣也是颤着手打开了襁褓,待看清后,她面如死灰,只哭嚎了一声,险些要将那襁褓摔在地上,幸得一旁的产婆上前阻止住了。 张氏仍是沉着一张脸,也不再去看田玉荣,只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李老爹和李绍康都是守在院子里,看见张氏出来,父子俩都是齐刷刷的走了过来,李老爹的眼睛里透着希冀的光,向着张氏问道,“咋样?是不是小子?” “什么小子,还是个丫头片子。”张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听着母亲的话,李绍康的脸色也是变了,“还是个丫头?这没用的娘们!” 李绍康说完就是气冲冲地进了屋,很快从里屋传出了田玉荣的哭喊声,一时间李家的院子里闹哄哄的,就连周围的邻居都能听个清楚。 青娘也是晓得了田玉荣产女的消息,她晓得父母包括兄嫂都是盼着这一胎会是个男孩儿的,是以听说田玉荣这胎又是女儿,青娘晓得父母与兄嫂定是十分失望的。 在村子里,男丁意味着壮劳动力,家里没有男孩儿会被整个村子看不起,人家一句“断子绝孙”就能把你骂得抬不起头来,青娘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管不了旁人,只能管好自己,不管儿子还是闺女,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沈家的屋子里。 慧娘从娘家回来时,就见沈冠秋已是回来了。 听见她的脚步声,沈冠秋抬起头来,与其说了句,“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吗?” 慧娘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爹爹一直唉声叹气的,娘和大哥也没精神,虽然我不喜欢嫂子,但瞧着我爹娘那样失落,我心里也不舒服。他们老实巴交一辈子,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一个孙儿呢。” 沈冠秋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取出了一个钱袋子放在了慧娘面前,“这是我去城里得来的,不多,三百多钱,你先收着。” 慧娘瞧见他拿了钱回来,心里倒也有些高兴,刚要将那钱袋子里的铜子儿倒出来数一数,就听沈冠秋又是说了句,“过两日我再进山一趟,争取多打些东西,尽快把你的嫁妆补上。” 听了这话,慧娘心里却是有些不大舒服,她向着沈冠秋看去,说:“咱们已经是夫妻了,至于分这么清楚吗?” 沈冠秋没有吭声。 慧娘将钱袋子收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只看着沈冠秋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还有,你那天说的,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大燕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你口中的这个大燕人……是不是姐夫?” 沈冠秋的脸色一变,他皱着眉对着慧娘低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就是你那天……” “你定是听错了,”沈冠秋的脸色沉了下来,“这种事不能乱说,不然就是害了你姐姐,你懂吗?” 慧娘鲜少会在他的面上看见如此凝重的神色,她心里犯起了嘀咕,却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了句,“知道了。” 入秋后,天气已是渐渐凉爽了起来。 田玉荣头发凌乱,面带菜色,端着一盆孩子换下来的尿布向着河边走去。 自打她生下了小闺女,她在李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先前公婆和丈夫都是让着她,可现在不管是公婆还是丈夫都对她没有好脸色,就连那日她气不过和李绍康闹了几句,李绍康当下就将休妻的事儿提了出来,只吓得她惊出一身的冷汗,若是在以前她定是要撒泼放赖和李绍康好好地闹一场,可念起自己接连生了两个丫头儿,又觉得没有底气,只能偃旗息鼓。 总之,田玉荣最近过得很不好,她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连月子还没做完,就得出来洗衣裳。 路过田垄时,田玉荣停下了步子,她瞧见了裴显峰与青娘。 青娘如今也是快要临盆了,那肚子沉甸甸的挂在她的腰上,裴显峰揽着她的腰,与她一道在田垄上散步,这也是大夫说的,这阵子要多走些路,生产的时候才能顺利些。 田玉荣就站在那瞧着,看着裴显峰珍而重之地护着青娘的身子,田玉荣心里起一把妒火,在心里暗暗诅咒,只盼着青娘和自己一道也生个丫头片子。 等这个赔钱货生出来,看她男人还能对她好不。 田玉荣心里这样想着。 夜晚。 裴显峰从身后揽着青娘的腰,两人都已是睡熟了。 突然,青娘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她不愿吵醒丈夫,只轻轻地拿开了他的手,吃力的从想从床上坐起身子。 “怎么了?”裴显峰近日顾忌着青娘的身孕,一直睡得很浅,妻子刚有动静他就是醒了,低声问道。 “相公,我,我想如厕。”青娘有些过意不去,每晚都要吵醒裴显峰几次。 “来,先把衣裳穿好。”裴显峰起身为青娘拿了外衣,为她披在了身上,而后扶着她下了床。 “慢些。”裴显峰声音温和,青娘听着只觉得心安了不少。 可待她从小屋里出来,脸色却是隐隐的发白,她看着裴显峰,有些轻颤的说了句,“相公,我好像要生了。” 听着青娘的话,裴显峰神色一紧,“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我不知道,我,我流了好多水,还有血。”青娘的声音仍是有些颤抖着,借着桌上的烛光,青娘微微掀开自己的裙摆,裴显峰见她的裙摆已是被血水打湿。 男人的脸色登时就是变了,他将青娘扶到床上,与其哑声说了句,“不要怕,青娘,我现在就去请产婆。” 青娘点了点头,看着裴显峰离开,很快她的肚子就是疼了起来,也不是很剧烈的疼,是绵绵不断的疼,就连腰也开始疼了起来,好像要断了似的,但尚且还能忍住。 青娘咬紧牙关,撕了几条
干净的布,想着等疼得厉害了就咬在嘴里,她记得之前听一个邻家嫂子说过的,生产的时候不能大喊大叫,要把力气留着去生娃娃。 裴显峰连夜去敲开了产婆家的大门,不由分说拉着产婆就走,那产婆是个小脚,又是半夜被他喊了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这般被他拉扯着走得歪歪扭扭的,裴显峰见状登时蹲了下来,将那产婆背了起来,大步往家赶去。 刚进家门,就听得屋子里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吟,是青娘的声音,裴显峰心里一紧,他匆匆忙忙将那产婆放下,十分艰涩的开口道,“方大娘,我娘子就拜托您了。” “行了行了,你快去烧些热水,青娘是我瞧着长大的,我自然会拿出我所有的本事儿的,你只管放心好了。”那产婆向着裴显峰摆了摆手,说完就要向着屋子里走去,不料却又被裴显峰拉住了胳膊。 “咋了?”产婆回眸向着他看来。 “方大娘,”裴显峰的眼睛在暗夜中显得越发黑亮起来,他紧紧地攥着产婆的胳膊,低哑着声音十分果决地吐出了一句话来,“一切以青娘为主,求大娘一定要保住青娘的命!” 听他这样说,产婆就是明白了,若是有了凶险,他是要自己以大人为主,保住大人。 “好,我晓得了,青娘算是没嫁错人。”产婆似乎有些感慨,与裴显峰应下后匆匆进了屋,就见青娘已是满脸的汗水,她躺在那儿,身下的褥子几乎都要被羊水打湿了。 “方大娘……”青娘的嘴唇有些干裂,对着产婆唤了一声。 方大娘上前摸了摸她的肚子,晓得是要生了,她定了定神,与青娘道了句,“青娘啊,孩子马上要出来了,你听大娘的话,大娘让你咋做就咋做,知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