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用完,黄月英一行人驾了两辆马车就往城内去。
华佗本意是想在铺子里看的,人家甚至把自己的行李都搬到铺后院了,后院布置简陋,没有长歇的地方他不在意,黄月英只好让人从黄家庄收拾了被褥床榻送过来,他如今正是初入新世界欲罢不能的时候。
但王医师特地送信,他远道而来不去拜访太失礼,况且黄家主说,南阳张仲景亦在襄阳行医,他们同去城内一同讨论医道也是非常有益的。
路上柳廷在外骑马,华佗上了黄家的马车,和黄月英、杨虑小朋友一起坐同一辆车,樊阿和秋罗坐后一辆。
除了新誊抄出来的医术,华佗把铺里的《认识人体》也带上了,作为一个临床外科大夫,这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空前的。
现代医学怎么解释人体呢?
人是由无数个看不见的细胞组成的一个整体,细胞形成组织,组织构成器官,相同功能性的器官组成一个系统,各个系统完成人的基本活动。
也就是后来人们常常说的,消化系统,呼吸系统,循环系统,神经系统,泌尿系统种种。
这种分类方法是从功能角度出发的,实际是把人体当做一个由各部分组成的机器,哪个部分坏了就修哪里,在一个系统中只考虑各个相互联结的部分,一般不做其他的考量。
所以现代医学科室划分的很细,各个科室的专业性也很高,但这和中医的原理几乎是完全相悖的。
中医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用阴阳五行学说来解释病理并进行诊断了。
阴阳五行学说其实是一种哲学学说,通俗的讲,阴阳代表着事物的两面性,五行代表着万物相生相克的运行规律。
所以背痛治内脏,头疼看内外症就变得非常普遍。
现如今的外科大夫,因为儒学被确立为政治手段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两汉虽整体平稳,但政治环境其实颇为动荡,那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儒道化还没有后来那么根深蒂固到变了味,才有了华佗的发挥空间。
但黄月英见华佗看现代医学看的这么认真,坦言道:“其实叫月英看来,这现……另成体系的医学理论,也未必没有自己的限制……”
人体是很玄妙的东西,有许多我们解释不清的医学特例也在发生。
华佗是认同这一点,他自开始研究这本就知道,这里的许多构建都和他们从前所学的医术不同,要说完全不一样也不见得,但就华佗自己说,这里面的“原理”,他就不是完全认同的。
这其中的许多的解释,过于简单又粗暴,它提出了问题,但既解释不了问题发生的原因,也没有提及为什么要这样解决他们,就现在他看的所谓医术,似乎更像是一种面向世人的注解。
但以外治外不惮于剖开人体的医者被称为殇医,又有一流派主张以内治外症的,常如王禄那一类。
其两者如今便因主张不同,不说为敌也不免有些相轻,但王禄亲写信给他,可见他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的。
更加说明,这些典籍对华佗的帮助应是比王禄等人的帮助要大上许多了。
黄月英接着就为他解释:“有一本生物卷的原本,如今就在同济堂里,里面的配图不是这样的墨水画的······”她指了指华佗手里的上的图画,“那应该不能算是画,嗯······是一种特殊手段复刻的人眼看到的一种图,那个对华师的帮助定会比这些好一些······”
华佗心中了然,心想果然,点头道:“如此神,黄家都愿意捐出贡众人观摩学习,实在是慷慨仁心······”
杨虑也听得很认真,不知道是不是他经历过病痛的缘故,黄家那么多,黄老爹教学生也从来不拘一格,要知道黄月英启蒙用的《史记》,她后来才知道,人家如今叫做《太公史记》。
地位嘛,说得严重一点那叫禁!
因为《史记》在某些方面太客观了,记录了太多开国皇帝刘邦的“有趣”事迹,导致两汉的许多高祖迷弟义愤填膺,认为司马迁有意抹黑高祖皇帝。
偏偏这样的人大部分还都能身在高位,毕竟是开国皇帝啊,歌功颂德还不给你加官进爵?后汉也是要追宗溯祖到前汉的,所以《史记》在这时的地位很尴尬。
但黄老爹别的不教,就先让你读《史记》,叛逆都从头发丝里冒出来了,而这样的遍学杂家的条件下,杨小虑似乎就是对生物医理更感兴趣些,也更有灵气些。
马车上不让看,他睁着大眼睛听黄月英和华佗说些简单的她还记得的生物常识,听得津津有味,黄月英看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一行人轻车简从走得快,一个时辰的路走完,下午到城内的时候时间还早。同济堂如今名声好,许多士族百姓会从外处前来治病,现在应该正忙。
黄月英如果是个医生,她还能去号个脉,开个方子,帮帮忙,但她不是啊!去了纯捣乱不说,别人还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准备先带杨小虑回杨家看看,自从两个人拜师到现在几个月了,她忙得脚不沾地,今天居然是第一次带杨虑回家。
华佗本来是打算直接去同济堂的,但柳廷护卫坚持请华医师回杨家,态度恳切又急迫,黄月英等人才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柳廷是个成年人,一般还和杨旭有比较频繁的联络,黄老爹和她都是不怎么在意的。她避开杨虑偷偷问他:“怎么回事啊?杨家出了什么事嘛?”
柳廷叹气,要说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也不至于,毕竟不可能不知会小郎君一番,但从杨家能把杨虑送走就能看出,杨家的荒唐与日俱增。
柳廷道:“家主信重方士越来越严重了,如今,唉······女郎和华医师一同去看看吧,杨家今日可有一件荒唐的事,郎君怕对小郎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