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悍的灵气如罡刀利刃,困住那些邪灵的同时,也在每一刻耗损着庞大的灵力。
重黎屏息凝神,毫不顾惜地将体内所有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送入金珠巨网中,陵光因现出真身,精力耗损较之更大,他们谁都不能分心,身后全靠着江疑拦堵那些意欲偷袭的厉鬼亡灵。
战场之上,死去的人已不可计,人是一片一片倒下去的,耳边传来的,是似乎永无止境的哀嚎。
重黎眼前仿佛又掠过当年的苍梧渊之战,那种可怖,刻在骨血里的寒,他这辈子都不能忘。
但不同的是,当年力挽狂澜的是陵光,这一次,重担却落在了他身上。
金色巨网一寸一寸地将天裂拉回来,恶灵嘶吼着,朝他伸出利爪,又消散在炽烈的玄火中,后头的邪灵似疯了一般,趋之若鹜地扑出来,明知会死,也不肯放过重获自由的机会。
人形的恶灵已经爬到了口子上,青黑的利爪似树皮一般,泛着幽幽邪气,身后的邪灵推着他,去抓那巨网。
寒气刺骨而来,九天玄火也在倏然间冻住,抓住了金网的利爪被强悍的灵气刺出了斑驳血锈,竟没有像之前的邪灵那样魂飞魄散。
重黎心头一紧,灵流猝然增大,几乎要将他一气抽干。
他只感到身子似有千斤中,稍一松懈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寒气直逼面门,划破他的皮肉,迷蒙了双眼,他什么都看不清,紧要牙关,苦苦支撑。
裂口一点一点闭合,不断有修成人形的可怖邪灵扑上来,撕扯着要冲出牢笼。
邪气外泄,锥心刺骨的寒,已经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痛还是冷。
那些邪灵觉察到真正维系着这张巨网的人并非庞大招摇的朱雀,而是他。
他此时的模样瞧着就万分虚弱,邪灵们便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要将他撕个粉碎。
不要命的冲撞下,重黎嘴角流出的血愈发地多,一直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纷纷裂开,血几乎是喷薄而出的。
全靠脑子里绷着一根弦,让他不敢倒下。
裂口逐渐缩小,涌出的邪灵也越来越少,邪气被阻断,战场上的邪灵恶鬼也相继失了助益,连连败退在天兵手下。
利爪几乎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划过他的皮肉,在他颈边割开长长的血口,只差一点,就能割断她的手咽喉。
蓄积了千万年怨恨的邪气,与剧毒无异,痛到让人喘不上气。
一道光影从眼前掠过,不染飒然缚住了那条胳膊,狠狠将其绞断。
温热的掌按住他的肩,精纯的灵流随即注入他体内,那是她所剩无几的灵力。
她终于同他比肩而立,咬着牙,看着那道裂口缓缓闭合。
眼看只剩一道缝隙,扒在边沿的邪灵陷入暴怒,汹涌的杀气仿佛真的化作利刃,冲破巨网,刺穿他们的身躯。
二人的热血几乎是喷在那道缺口上的,淋淋残迹,火一般耀眼。
巨网收拢,束作一团,再没有邪灵能从里头出来,所有的邪气都被无相之地的锁链拖了回去,光华最终凝出原本的金珠大小。
天地万籁,倏然寂静。
重黎已经觉察不到自己的身体,手脚在哪里,灵力枯竭,再难支撑,从万丈高空笔直地追下去。
风声簌簌,好像一切都在远去。
忽有一双手托住他的背,将他拉了回来。
他迷蒙睁眼,望见一张同样煞白的脸。
她咳着血,却是笑着的。
眼眶泛着红,眼里盛着莹莹的泪,看起来像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血污模糊里,竟笑得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
“阿黎……我们赢了。”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重黎才真正放下了悬在心口的石头。
明明伤得这么重,可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想要摸摸她的脸,再抱抱她,与她说从今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历经那么多坎坷波折,不知吃了苦头,今时今日,终将了结。
他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遍,再睁眼,还能看到她,便无憾了。
他扯着嘴角,龇牙咧嘴地笑起来,都不用镜子,他就知道自己定是笑得很傻。
喧嚣远去,战事将息,江疑瘫坐在苍梧渊旁的废墟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紫电,他猝然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那枚本该回到重黎体内的金珠竟还悬在半空中,丝丝紫电就在二人身后攒动。
他顿时色变,霍然跃起,高声喊:“重黎!陵光!天裂还未完全封闭!!”
陵光耳边一片嗡响,先回过神来的倒是精疲力竭的重黎,他低下头,看到自己心口的灵流竟没有如期消失,仍旧与显像的长生之血相连。
金珠四周幽光烈烈,本以为已经合上的巨口竟再度长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