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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萧裕入宋营,杨相戏金使。盘算!

第二百六十九章萧裕入宋营,杨相戏金使。盘算!

萧玉初见踏白军时,已经心乱如麻。

上京的参知政事,对于萧玉来说,已经是附证诸女真勋贵王孙之后,能够得到的过于显赫的地位,若非萧裕从中窜掇,萧玉甚至还不敢想像么快的时间内就能够入上京中枢,享尽人臣富贵。

但这富贵来得也实在太短了些,天不长眼,如何就轮到自己担当这等有去无回的使命?

得萧裕提示,萧玉将随侍的诸位精锐亲卫尽数留在了燕京,只带了几名职僚吏相从,并抛却兵器,随身只携带餐桌上割肉的解手刀。

“吾弟此去,再多随从,也不是岳家军敌手,杨再兴面前,可有一合之将?连孛迭之辈,号为勇冠大金者,如今在燕京城中深自潜藏,闻说便是在渡河时吃了大亏!圣上眼下还顾不到此子,否则按失却赵桓之罪,死几回都够了!闻说杨再兴此人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莫如便以大金官本色去见他,或者易于脱身些!”萧裕私下里认真叮嘱道。

见到杨再兴帐下踏白军时,萧玉暗自庆幸肯听萧裕的话。

彼时燕京城南已经下过一场薄雪,虽在暖阳之下已经消融大半,仍有寒风割面,只是不及上京苦寒罢了,萧玉身着官袍,裹了狐裘,犹觉不能保暖。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队铁甲精骑个个兵甲铿然作响,明显没有自己穿得轻软,却精神无比,手中劲弩指着自己数骑,不语不动间,杀意逼人。萧玉将自己原来所带的亲卫暗相比较,晓得便是二三百骑齐上,只怕也未必能够与眼前这伙岳家军硬撼。

“这位大人,莫非是金国使臣么?”看在对方服饰明显是大金高官份上,踏白军为首的小校勉强出列相询:“敢问是哪位大人当面,末将好上禀杨相!”

萧玉看着对方一张绝无半点敬意的麻将脸,心里头打了个突,却念及自己一方实力过于单薄,若遇到个莽撞的,指不定一阵乱箭下来,自己这几个人已经尽数报销了,是以不但不敢发怒,反而小心翼翼地上前陪笑道:“烦请将军上禀杨相公,大金国参知政事萧玉特来晓谕——传——商议国事!”

那小校听了,皱眉半晌,才道:“大人好生莽撞,这般直入中军之前,何不遣一介之使先来通禀,也免得误杀?罢了,末将这便报与杨相处,烦大人随末将麾下士卒至营前等候!”

萧玉总算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在肚中,随即大骂萧裕:“连这等小卒都能想到的方略,为何在燕京不提醒一声?便是先让一僚吏先来通禀,也少了许多担心!”

还好接下来一切顺当,萧玉随这队踏白军前往杨再兴营前,四顾之下,稍稍心安,左右不过四五万兵马,只是营寨齐整,军容整肃,一队队兵马进出大营时秩序井然,一路号令严明,不在大金国羽林卫之下,兼且装甲整齐,兵强马壮,并非草莽之徒,料来强将手下无弱兵,以杨再兴之威名,岂会以虎驱羊群?

只是见这小校入内通禀多时,犹不见回复,萧玉缩着脖子在外等得心焦,却又不敢叫苦,只的在心中懊恼不休。

时已近暮,眼看在营外已经等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听得马蹄声急,前方数十骑鲜衣亮甲,高举仪仗来迎,为首者出营即高声道:“金国来使何在?”

萧玉见这员小将白马银袍,人才齐整,暗喝声采,这才上前应道:“下官便是萧玉!”

那小将见了,爱理不理地,在马背上粗率一揖,道:“大宋枢密行府前军统制岳霖,奉杨相之命,请大人入内!”

萧玉听得心头一颤,金人对这个“岳”字极是敏感,只是不晓得这小将与岳飞是何等干系,只得小心翼翼地相随入内,行不过二里,见前方开阔处,一座大帐远过其余,与蒙古金帐仿佛,周围兵马数马拱卫,料来便是中军所在了。这一路行来,见连营数里不绝,萧玉暗自心惊,直到见中军就在眼前,才忙收摄心神,不敢左顾右盼。

“大人,中军要地,请下马入内!”岳霖率先下马,将坐骑交与帐前护卫的士卒,萧玉忙翻落鞍下,亦步亦趋地相随,身后诸人欲随行,却听得岳霖哼了一声,伸臂拦下,另有数名士卒将这几名侍从也另觅营帐安置。

“哈哈哈哈!萧大人远来辛苦!本相未曾远迎,还请恕罪!”杨再兴离座上前,笑脸相迎。

与萧玉所料不同,帐中并无杀威阵相候,反而灯光亮如白昼,数处碳火通红,将偌大帐中映得其暖如春,宴席连开数十几案,岳家军中诸将佐泰半在内,正言笑晏晏,畅饮大嚼,浑不似大战在即的紧张模样,更不曾对自己这位敌国来使以军威相凌。

“扰了相公雅兴,甚是不当!”萧玉见杨再兴身着相袍,温儒雅,哪里是传说中的杀人魔模样?当下也将心放宽,上前躬身应答。

“来人,速速为萧大人安排刀匕,如此寒夜,且宽饮三杯,再议国事未晚!”杨再兴高声呼喝,帐中兵卒应声摆布,不消片刻,已经将萧玉安排在杨再兴左侧客席上,面前摆上新烤羊羔腿,磁碗中美酒清冽醇香,料来便是晋城老窖了。

萧玉有如在梦中,不晓得为何一趟苦差,竟然会变成如此美差,当下也不客气,连进数脔,才向杨再兴敬酒道:“相公如此相待,萧某惶恐之至,只是身负圣命,不得不来,还请相公恕罪!”

帐中诸将各自高声呼喝,大嚼畅饮,似浑未将这萧玉放在心上,至此才稍稍压抑声响,让杨再兴与萧玉叙话。

杨再兴举杯道:“此是应有之意,金主遣萧大人来,必有佳音,杨某洗耳恭听!”

萧玉见众将停下杯箸,都在听自己话,心下忐忑,却仍强颜道:“杨相公曾奉吾主分疆之封,便是大金臣属,如今以臣伐君,萧某愚昧,还请杨相示下,吾主之罪安在?”

座中诸将听罢,各自窃笑,却见杨再兴也微微笑道:“萧大人之名,动于上京,杨某闻之久矣!谁料萧大人见事如此不明!河北之地,千里江山,原是我大宋疆土,金主仗兵威以夺之,如今杨某将王师兵马取回,还须师出何名?至于金主之封,本为兵败之后,将杨某无可如何之下,自家举动,几时见杨某回应允来着?彼时不过权与金主脸面,不曾明告天下罢了,岂便屈身为金臣哉?可笑!可笑!”

此话一出,帐中轰然大笑,萧玉面上好生挂不住,只得强颜道:“既是如此,敢问杨相公,眼下拥兵数万,却是奉哪家天子正朔?如何称得王师?”

杨再兴正色道:“大宋旧主,原为金主所掳,眼下还归大宋,临安新主,人所共知,杨某奉哪家正朔,似是宋人之事,不敢劳大人下问!”

众将听得又是一乐。

萧玉却不曾慌了手脚,起身道:“杨相所言,下官不敢附和。自古立君长者,以长者为尊,今金德帝尚在,康王于临安擅立朝廷,如何是正统之理?”

杨再兴皱眉道:“萧大人好生糊涂,便是眼下,金主亦遣使至临安贺正旦,如何不认临安正主?而萧大人之意,似以为泽州府中旧主方是大宋正统,却如何与金主不同?莫非萧大人以为金主之旨不对么?何况泽州府也只有靖康帝,哪得金德帝来?”

萧玉见杨再兴强辩,晓得诸般说辞总是空话,干脆回座中沉声切入正题道:“杨相公还记得旧主,可知旧主嗣君还在五国城中么?”

帐中诸人不再言笑,齐齐默然,连杨再兴也恍然失色,随即强作怒色道:“便是如此,临安自有正统,某举大军至此,安肯为五国城中旧时勋贵退兵?不日必要取下燕京,大人可上复金主,若来得早些,便在燕京城下一战,若晚了些儿,只索在上京等候咱家了!”

萧玉长笑道:“还道杨相公在忠义闻名天下,却不料徒恃勇武耳!旧主嗣子,竟不在杨相牵挂之内,莫非杨相取下河北,别有良图乎?”

杨再兴推案而起,暴喝道:“贼子安敢如此相辱!”

萧玉至此,晓得必无善了,竟然将心一横,对斥道:“杨相若再往燕京城下一步,吾主有令,当斩五国城中诸嗣子以殉燕京将士,杨相慎思之!”

杨再兴一张脸胀得通红,却迟迟不能言语,良久方颓然坐下,嘶声道:“杨某鲁莽,萧大人恕罪,不知以金主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若杨某退兵,可归还旧主嗣子么?”

萧裕一颗心总算落入腹中,这才和声道:“圣上有旨,若杨相公还军泽州,吾主既往不咎,相公富贵更胜从前,若然不肯,天兵不日前来,只恐玉石俱梦,窃为杨相所不取!”

杨再兴嘿然道:“金主也太小觑了杨某,安肯为几名孺子而舍去大宋万里河山?罢罢罢!杨某这便请大人上复金主,若肯将嗣君还于河北,杨某便舍燕云诸州何妨?若然不肯,杨某便向宋主请旨,以定进退!那时休怪杨某不肯与金主商议!”

萧玉仔细盘算,这一来一往,总算可以让杨再兴迟滞个把月不攻燕京,也算完成了任务,当下大喜过望,遂慨然道:“好!便是如此!”

二人碰杯时,心下同时道:“好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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