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过后,很快就到了小满。因为风调雨顺,那些播种下去的玉米已经全部开始长苞灌浆。以往的荒山变成了一道青纱帐。
雨晴每天都会到地里去看一眼,套种在地垄间的红薯经过几个月的生长,已经可以收获了。雨晴想趁着这大好的晴天,把红薯全部挖出来,切片晒干。
悦玲不懂农事,加上身子越来越笨重,多半时间都呆在家里。收红薯的时候,沈家所有的人都到了地里,沈老太太看着一个个手臂粗细的红薯,笑着说,“想我们沈家这几年来,红薯都是靠买,现在,居然也有了自己的红薯。”
雨晴双手不停的忙着将挖出的红薯捡到背筐里,听到老太太这样说,笑着答道,“今年风调雨顺,收成自然也好。等农户们把自己的一份拿了,估计家里还有两三千斤,过几天切成片晒干了存下,可以吃到明年了。”
娘乐的合不拢嘴,她望着老太太笑着说,“雨晴就是会计划,这样下去,家里想不兴旺都难。”
自从华悦玲进沈家后,雨晴怕她难堪,就让大家叫她名字。但是家里几个工人一来习惯了,二来觉得失礼,所以一直还是叫她二少奶奶。只有娘,因着是和老太太一辈的人,又加上雨晴的强烈要求,才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老太太笑着点头,“这是实话,俊杰,你虽然读得多,但是在治家方面,还要多跟雨晴学学。”
正拿着背筐捡红薯的俊杰从地垄间抬起头来,赞赏的看了雨晴一眼,笑着说,“这方面,我确实不如雨晴。”
“你是读人,这些只是些粗活罢了。哪里用得着学习。”雨晴低头麻利的捡着红薯。
等到红薯全部收完后,雨晴、娘、阿才和阿贵趁着这几天天气晴朗,连夜赶着将红薯切片晒在门前的空地里,整整一大院子的红薯片,平整的铺开来,看上去十分壮观。
雨晴还精选了一些红薯切成条状,用锅蒸了,晒在簸箕里,做成署干,一时之间,空气里四处都充满了红薯的甜香。
那日吃饭的时候,娘煮了一锅玉米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玉米和熬得入化的粳米胶着在一起,鲜香扑鼻,十分诱人。
老太太端坐桌前,扶着碗笑着问,“玉米也都成熟了吗?”
雨晴已将手中端着的一盘淡黄色松软的糕点放在桌子中间,坐下说,“前几天就陆续开始熟了,今天去地里的时候,摘了几个回来尝尝鲜。”
老太太心情不错,她指着盘里的糕点笑着问,“这是用鲜玉米做的糕吧?看着很香的样子。”
雨晴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在老太太碗里,笑着说,“娘,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沈老太太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这味道不像是玉米,这是红薯做的吧,很甜,很软,但又不是我们平时做的红薯饼品味道。”
“这是今年的红薯粉,只是我放了一些苏打,在锅里垫上玉米叶,揉匀了放在玉米叶上隔水蒸熟,吃起来倒是很松软。”
老太太细细嚼了,说,“不错,我这几年肠胃弱,已经很多年不敢吃红薯了,害怕不消化。今天蒸的红薯糕倒是适合我们老年人吃。俊杰,你和悦玲也尝尝。”
俊杰笑着伸了筷子从盘里夹了一块糕点,正要放在悦玲碗里,悦玲突然弯下身子,捂着嘴干呕了两下,她用手绢擦了擦嘴,抬起头来为难的说,“娘,这几天我胃不舒服,一直都不敢吃太多,像这样的糕点,更是碰都碰不得了。”
老太太看了看她说,“天气热了,要多注意身子,想吃什么,让娘做就是。”
悦玲低着头轻轻的说了声“是,”又低下头慢慢吃着碗里的玉米粥。
俊杰看她实在没有胃口,将桌上一碟腌制好的酸黄瓜端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是随便夹了两片,草草吃了点饭,便放下了碗。
雨晴说,“这几天大家都忙着收红薯和玉米,我记得屋里还有两只火腿,不如这几天拿一只打开,也给娘和悦玲增加点营养。”
悦玲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倒是不用,我一向胃口不好,吃的太油腻了反而更容易闹肚子。”
“胡说,”沈老太太慈爱的说,“你现在有身孕,要多吃一点,将来孩子才能够身体强壮,像你这样每顿只吃一点点,今后吃亏的是孩子。”
悦玲低着头不说话。雨晴反而觉得有点尴尬,她装作没听见也不是,安慰悦玲也不是,只能笑着对老太太说,“悦玲的肚子好像比一般孕妇都大,孩子生下来一定聪明活泼,这几天天气热了,吃不下东西也正常。”
老太太这才笑了,“雨晴,就按你说的,让娘下午把火腿打开,把菜做丰富一点。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不能亏了孩子。”她转头又对悦玲说,“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今后想吃什么,尽管跟娘说,怀着孩子,本来嘴就刁些,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雨晴和悦玲答应了,老太太又说,“我看这红薯糕倒是不错,俊杰,你哪天看看有没有人进城,也给你哥哥和嫂子捎些去红薯干去。”
还没等俊杰找人把红薯干捎到城里,一日午后,修杰和宝轩却带着柱儿乘着马车回到了沈家茶园。
宝轩是外县人,娘家开着好几个杂货铺,虽然算不上锦衣玉食,但从小也娇生惯养。自从嫁给修杰后,因为沈家茶山离城较远,她耐不住颠簸,又走不了山路,一般不到逢年过节或者老太太生日,她从不回来。
沈老太太和她因为没有住在一起,平日里相处起来反倒非常客气。
看到修杰一家回来,沈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搂着柱儿笑道,“一些日子没有见,柱儿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柱儿生性顽皮,口齿伶俐,虽然没在老太太身边住过几日,但见了人毫不认生。见老太太面色慈祥,柱儿已经将来时父亲嘱咐要守礼的话抛在脑后,他拉着沈老太太的衣袖说,“奶奶,我听母亲说,奶奶会将这院子交给二伯伯,那我以后还能到这里玩吗?”
宝轩微微咳嗽了声,微红着脸喝道,“柱儿你胡说什么呢,看你浑身上下尽是泥,还不快出去洗洗。”
老太太仿若未听见一般,她依旧慈祥的看着柱儿问,“那柱儿喜欢这里吗?”
柱儿听见母亲的呵斥,低声回答道,“喜欢,我喜欢这里养的红金鱼,还喜欢院子里树上的小鸟。”
“那就是了,”老太太慈祥的笑着说,“这里永远都是柱儿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现在可以去院子里看红金鱼吗?”柱儿听到老太太这样说,高兴的问道。
老太太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当然可以,只是要小心,不要摔到水里去了。”
听到自己的要求得到了许可,柱儿已经忘掉了刚才被母亲呵斥的不快,飞一样的跑着出去玩了。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沈老太太不疾不徐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们这次回来不会只是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