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这时也已经惶然起身,匆忙穿衣跟了过来。
黄忠立在门外,战战兢兢的说:“老爷,京兆尹衙门来了很多官兵,说是来捉拿杀人放火的凶徒,我没敢开门,这不是小事,一旦放他们进来,惊动阖府是小事,就算真有什么误会,老爷在外也难说清了。”
桑桓边扣着衣裳的扣子,边急慌慌的往外走,“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桑府的大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擂鼓一般的在捶门,大门一开,便见外面站了一排排的官兵,个个手里都举着通亮的火把,将整条街照的亮如白昼,那架势不觉就让桑桓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不知怎的,许多年前的那个类似的场景忽然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将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来了这么多人,不像是捉拿凶犯,倒有几分要抄家的架势了。
他慌忙迎了出去,对那傲然骑在马上的人躬身行礼,问:“冯大人,这么晚了,不知您何事造访?”
京兆尹位居三品,看那神色,大概私底下与桑桓也无多少交情,听他厉声道:“桑桓,我问你,赵四可是你家的奴才?”
桑桓讶然,想了好一会才记起,大夫人身边卢嬷嬷的儿子,似乎就叫赵四,他慌忙说:“是有这么一个人,不知道他犯了何事,竟劳大人半夜亲自来捉拿他?”
冯大人哼道:“今晚在燕春楼,你家的那个奴才醉酒寻事,火烧了燕春楼,连累附近数十户民居,导致几十人受伤!
如此也就罢了,娼妓不从,他居然就敢用强杀人,事情闹大了,他竟又畏罪潜逃。
如今整个东城区的人都在奋力救火,说不定巡防营已经上报了内宫,没准现在皇上都已经被惊动了。
桑大人,你真是好本事啊,帝都多少年都没有这么轰动过了。”
他一行说着,桑桓额上已是冷汗涔涔,汗湿了后背。
他虽不敢相信赵四会有胆子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但冯大人夜半亲自出马拿人,必然事态严重,若无把握,他绝不会贸然半夜前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桑桓才注意到,在冯大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青衫布衣的小厮,八成是青楼的人。
桑桓大体知道赵四的德行,毫不犹豫的立刻让人去把他给绑了出来,冯大人回头做了个手势,便有人拿着火把凑到赵四脸上,细看了一番,高声道:
“禀大人,就是他,小人不会认错,这个人时常会出入燕春楼,在那里确实有几个相好的低等娼妓。”
此时的赵四已经吓的面如土色,浑身如筛糠,他也知道自己醉酒闯了大祸,可这杀人他却是无意的啊。
可眼下这种情形,谁还有心思听他的辩解,待到明天,自然会公审,那时候有什么话他再说不迟。
冯大人吩咐官兵将赵四押了下去,临行前又好心提醒桑桓说:“今晚在燕春楼的,有不少是达官富贾家的公子爷,桑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赔偿的事情吧。”
“是,多些冯大人提点。”
桑桓五内如焚,简直不敢去想赵四今晚到底给桑府惹来了多大的灾祸,他躬身行礼送走冯大人的时候,那脸色比赵四好不了多少,手抖得无法控制,感觉自己的仕途都要葬送在这个狗奴才的手里了。
桑桓命人去燕春楼打探,然后关了正门,怒不可遏的想去找大夫人。
可哪里用他去找,京兆尹这样大张声势的来拿人,莫说是大夫人,就连老夫人早都惊动了,都在二门上焦虑不安的等着他回来好问个清楚。
桑桓这次也顾不上安慰老夫人,劈头就对大夫人骂道:“你使出来的好奴才,早晚拉着桑家几百口人一起给他陪葬!
你以为之前他在府里做的那些丧德败行的事情我当真不知道吗,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以为你可以管好这些事,才不多嘴。
可是你平时只知道包庇纵容身边的人,让他们越来越无法无天,如今闯下这样大的祸事,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吗?
让你管家,你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心思都用到哪去了?”
老夫人这时候也指着跪在一旁的卢嬷嬷,厉声道:“把这个婆子先给我关押起来,平日里就只会仗着大夫人在府里作威作福,就是因为平时嚣张惯了,才会如此没有忌惮,闯出这样的大祸!
大媳妇,你若是真没有那个能耐,以后这管家的事情,就交给烟儿来打理吧,这府里的下人,也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卢嬷嬷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半夜慌里慌张爬起来,连求情都来不及,就跟着大夫人到了二门。
如今大夫人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她?
卢嬷嬷被拖了下去,秦氏得意的望了大夫人一眼,也趁机道:“姐姐受了伤,不宜太劳累,不如您就暂时好好歇着,这些劳心劳力的事,让妹妹替你分忧吧。”
大夫人扶着菱香的手,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就昏倒过去。
此刻,她也不敢再继续装下去了,跪在桑桓脚边哭道:“老爷,都是为妻不贤,没能管束好下人,以后妾身定当严以治家,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当下之急,不是追究为妻责任的时候,而是先要保住老爷的官位要紧。
老爷放心,等天一亮,我就回娘家,让大哥帮着先压下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奴才连累了老爷的前途。”
提起姜家,桑桓忽然就不说话了,老夫人也似乎有些顾忌,不再用难听的话责备大夫人,只适时的叹息道:
“桑家这些年虽说是你在当家,可是我也知道,我们桑家并不宽裕,外面还不知道惹出了多大的乱子,这可是要把桑家赔的底朝天了。”
大夫人立刻就听明白了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暗中怨恨老夫人的心肠冷硬,却又见桑桓脸色不好看,只得硬着头皮说:“老爷放心,银钱的事情,我会回姜家想办法,总之无论如何都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桑桓听她如此说,心下虽还是不满,却也无法再苛责什么了,只得命人扶起大夫人,送她回了萦碧院,自己则去了房等外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