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吵嚷终于安静下来,明姝只觉得浑身又开始发热,呼出来的气也又烫又湿。
不多时,便连撑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
顾华礼到时,大爷顾瑾和他父亲顾玖,已经说了一会子话。说是说话,更像是顾瑾在训话,顾玖陪着笑唯唯诺诺地应着。
二房老爷顾玖这一辈子都耽沉于声色犬马,只晓得玩乐。见到有出息的大哥,就像耗子见了猫。他得仰仗着人家,总是没脸的。
顾华礼掀了衣摆要请安,被顾瑾拦住了,“坐吧,有桩事与你说。”
“二郎已在院读了两年,我和你伯母商量着,明年秋就能参加乡试了。你就比华章小一岁,届时一起入场,也是好事。”顾瑾看了看顾玖,“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他也觉得可以。”
顿了顿,“你可愿意?”
顾玖张口便道:“他有什么不答应的?”一瞪顾华礼,“还不快谢过你大伯父!”
顾华礼正抬起脸,淡淡地扫了顾玖一眼,黑黢黢的眸子像是掺杂着什么,冷且深,叫顾玖惊得背后一凉。
张了张口,虚张声势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华礼略思索了会,道:“多谢伯父好意。”
顾瑾点了点头,垂眼见面前的人气度沉稳,不过十七岁,便已经心思深沉得半点不显,不由眉心一皱。
“我帮你写封信引荐给王朝先生,刘沛先生于我有几面之缘,相谈颇欢。想来入院不难,只等开了年你与二郎一起去。”
顾华礼点了点头,依旧谢了。
顾玖双手交叉在袖子里,略弓着腰,脸上的笑容有些谄媚,“五郎和二郎都去了沧浪院,不妨把六郎也……”
立在门口的小厮也忍不住憋起笑来了,挤眉弄眼地交流了几眼,这才正色,垂首而立。
六郎顾华易今年十四岁,是二房林氏嫡出的幺儿。生得和他父亲一样,白净面皮、风流眉眼,只是性子骄纵得似个小霸王。
一直都是往府里请教先生,请的也是当世的名流大儒。只可惜,不过几年的光阴,夫子已经换了好几茬,到如今还没学出个所以然来。
真要说,倒是画王八的功夫增进了不少。
“六郎……”顾瑾皱眉抚须,沉思了会,“我前日里经过学堂,见先生瞧着他临摹的字长吁短叹,大约才志在于画?”
已经有了一个极出色的二郎顾华章,六郎顾华易不擅权术反倒是好事,何况顾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诗酒子弟。
况且在画等风雅事上有名声,也是添光的事儿。
可顾玖的老脸,霎时红了,实在挂不住的样子。顾瑾奇了,摇了摇手示意众人屏退。
“怎么回事?”
顾玖低着头道:“六郎还小,那是胡闹呢……”
言下之意,就是您别问了。
顾瑾却咂出了点味了,他还没说哪次,顾玖就晓得是胡闹……可见,每次交的课业都是在胡闹!
转眼瞧身边的顾华礼,便不由叹了口气。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这原是七娘与你大伯母提起的,你们兄妹两个亲厚,难得回来,也去看看她,我这里便不留你了。”
顾华礼垂着手虚虚一握,抬眼时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道:“便不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