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嘟”——
等了很久的玩家登录的提示音响起,陆羽看着小谢的头像亮起,低沉的嗓音像是月下潮水一般涌来。
“陆羽,我很好,你放心。”
“你真是——
——很讨厌。
陆羽把后面三个字吞了,在心里默默说完,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好像听谁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声音是如此神奇的东西,字面上的意思是一个意思,一呼一吸,一抑一扬,传递出真正的情绪却又是另一个意思,譬如担忧,譬如无奈……又譬如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陆羽长长沉了口气,耳机里回荡她沙沙作响的呼吸声,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肺页在舒张,血液在肝脏迅速充盈,声音顺着介质传到耳机另一端,他也一定听到了。
陆羽站起身,光洁的白裙垂下去没过膝盖。陆羽弯身,将裙摆提起来在腰间系了死结,过膝长裙一下子变成包臀裙。这样,她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把双腿活动开来,迎接一场事关生死的挑战。
水晶吊灯已升到最高处,干冰起白色的烟雾直冲天花,瞬间没过水晶吊灯里的红玫瑰,一转眼,将白裙也隐没在烟雾中。
陆羽对着耳机问:“X,为什么——”
小谢打断她:“陆羽,他们在监听我们的对话。回家再说。以及——”他顿一顿,每个字像是音符从琴键上流出来,“祝你游戏愉快。”
干冰起的烟已经消散,陆羽脸上挂起一个淡笑,“一定好好看着,见证我赢。”
“星火在前,我在身后,披荆斩棘吧,陆羽。”
小谢的语音落,这边枪响——
一颗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子弹横贯剧院天花,像是一条从马道B射向马道A的银色射线。陆羽跃起来,子弹擦着她大腿外侧而过,激起的气流微微掀起她波浪般的裙摆。
枪声引了对战,这一枪正是出自法兰西玫瑰Claire之手。
陆羽看到Claire像举步枪一样举着重工蕾丝伞,伞尖既银枪口冒起一团团白烟,枪口下移,露出Claire美艳的脸蛋,她在朝陆羽单眼nk。
陆羽忍不住赞叹:“漂亮的一击!”
Claire发来聊天字:Thx.第一枪只是警示枪哦~~
陆羽身体落下来,赤足站在铁栏杆上,环顾四周。
马道本是剧院员工用来维护设备和灯光的通道,偶尔也会被演员所使用。到处都是阶梯、扶手、铁索、轮轴、灯箱、音响和一些不知道做何用处的黑色设备。
陆羽仿佛置身一个巨大计算机机箱的内部。古旧的机子正在运行一个A游戏,所有设备不堪重负地运行烧着,没有液冷,只有风扇“轰轰轰”响个不停,试钢筋铁骨里气流被冲出去,却还是燥热难耐。
陆羽虽然不能使用系统提供的道具,但剧院本身已提供了大大小小的战斗平台。只要稍加利用,也并不一定不能赢。
不——
是一定要赢。
猫头鹰法庭接管这场游戏并非心血来潮,他们是考虑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场赢率为1%的游戏才值得公司打破常规。他们想看到的绝不是困兽之斗,而是绝处逢生!
陆羽发现,虽然那些灯箱射出极强的灯柱,但玻璃罩都是朝着下方的舞台的,那些绚烂的光如同老奶奶手里正在织的粗毛线,经纬稀疏交错,并不能将整个跑场道都照亮。
一半的场地都是暗的。暗和亮间隔地铺开来,碎成一片片的小方块,整个剧场上方就碎成了一大块巨大的光影拼图,而B队的五名玩家已经散入无数块的暗的拼图中,不知从哪个角度,在什么时候,就又突然出现在陆羽眼前,给她来上“致命”一击。
她不但看不见,而且听不见。
乐器的鸣奏、演员的歌唱是阴云密布的海面从下而上的飓风,将一切声音揉碎,抛进澎湃汹涌的音浪里。
被植入陆羽脖子皮下的芯片正在发挥它极致的作用。它放大了那些感官体验,让亮更亮,暗更暗,嘈杂更嘈杂,这一切都加强了负面效果。
陆羽踩平衡木一般跑过铁扶手,朝着近处轮轴上跃去。她双手抓住钢索。轮轴“哐哐哐”转起来,她随着绳索急速下降,眼看就要到达下一节漆黑的平台。
陆羽迅速离开绳索,挂在旁边的灯箱上,拉开手包的拉链,取出手机,打开手电,松手,手机打着耀眼的光下落,“嗙”一声手机落在平台上,闪光灯的镜头正对上方。
那颗绚烂“星子”立刻吸引了一名玩家钻到平台上。手电的光照亮墨西哥骷髅的脸的一瞬间,那人的皮靴踩碎手机镜头,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陆羽扭动身子,带动灯箱玻璃罩的方向,将一束刺眼如烈阳的光打在墨西哥骷髅面具的脸上。
陆羽的听觉还在被“皮肤衣”不断加强,她捕捉到底下的观众有一声惊呼,有人察觉了天幕上的异样。他们看到他了。
按照游戏规则——
墨西哥骷髅脸出局。
好,四对一。
手机的把戏只能用一次,再说,同样的把戏对于远程攻击的玩家根本没有用。
她还能想到什么招?
首先——
远离露过一次真身的这块区域。
“砰砰砰”几声枪响随着鼓点在叫嚣,粉色子弹大面积扫来,在陆羽脚下留下啃啃娃娃的弹洞。眼看这段路到了尽头,陆羽看到瞥见空中的钩子,钩子接一条长轨道。
大概是演员吊威亚的一类装置?
来不及考虑,陆羽跳了出去。
等陆羽跳出去,才发现因为太暗,她误判了钩子和她之间的距离,手指尖擦过钩子的边缘,呈一个抛物线下坠,她此刻就是一颗银色子弹,撞入不知前方是何物的暗。
心跳屏的线变成亮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