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作为医者,访尝药,辩证验方,无一不需要细致的工作和无与伦比的耐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立即见到黄家主,展现出了一丝迫切。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他盯着这画着奇怪图案,却没有半个字的牌匾,眼看门前的商人络绎不绝,一咬牙一跺脚——再进去看看!
于是,他就这样见识了黄家目前最赚钱的产业——蜡烛。
这时代的蜡烛,贵得让人睁目结舌。
一般农户家,天黑了就彻底休息,谁家都没有多少能用于照明的奢侈物料,便是不能吃的菜油,也多是年节祭祖才会用到。
在乡野里,一到夜晚,那是真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繁星满天。
若是天时好,遇到月亮又大又圆,便能仿佛亮得像另一个太阳,得到些许无偿的光亮。
但月夜毕竟少,庶民可以忍受昏暗的夜晚,大户们却还是要在夜间玩乐的,他们照明用的便是油灯。
但油灯有油灯的不好,出于他们自己解释不清楚的物理学性质,油灯的亮度非常有限。
况且菜油有味,点时间一久还会刺激眼睛,呛人咽喉,属实是豪门大族们万般无奈下迫不得已的选择了。
于是诞生了蜡烛。
蜡烛,此时也是有的,用的是珍贵的可以用来做蜜水的蜂蜜,做成最奢侈最豪华的黄蜡。不仅耐,点之时还有淡淡的甜香味。
此时黄蜡的灯芯是用绢布做的,需要不时修剪,不然便会有阴影投射在光影之下,形成一条暗线,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不足在它种种优异下显得多么得无关紧要。
但……蜂蜜啊!
如此天然的甜味剂,在这样一个糖类如此匮乏的时代,是多么珍贵,这样造出来的黄蜡岂是普通士族能用的东西?
那都是皇家御用,用在重要场合下祭祖求天,或赏赐重臣的。
这就意味着它非常昂贵!
非常好,就是黄家需要的!
相比于大部分平价的纸和铩羽而归的素油,蜡烛可是真正给黄月英解决了眉之急的好东西。
“这是白蜡,我们女郎寻到的用特殊药材做成的,比之黄蜡要廉价一半,是因它没有黄蜡耐,但别的好处是半点不差的!”
“黄蜡咱们店也有,不仅制蜡手艺精进了许多,便是这里面的灯芯也是用纸和绢布重新做的,比往日黄蜡要好用的多……”店里的伙计是这么介绍的。
店里的大家都看的出来,毕竟这架子上的白蜡黄蜡看着就精美细致,坚硬挺拔。
商人大多见多识广,他们交际广泛,这奢华无比的蜡烛还真不少人听过见过,他们见到的蜡烛,鲜少能在这夏日炎炎里不化不塌的。
这蜡烛铺子比此前两家可热闹多了,再没有门童对着一个两个商客热情周到,都是两个伙计将大家伙有序的聚集到一块儿去,一同对着众人说道。
华佗远远地站在外圈,眼睛盯在那蜡烛上,他看了眼这屋内人满为患的场景,又瞟了眼那蜡烛的定价,就懂了——民生和钱财,黄家主各有考量,尽都做好了安排。
难为的是,即便不如何能赚到钱财,那前两个铺子,黄家主还是费了力气要开。
伙计接着介绍:“这些蜂蜜,药材,如今我们黄家正在想法子自己养自己种,现如今这些都是民间收上来的,量不多,价格自然就高了,诸君都想要,我们可就为难了……”油菜种起来了,蜜蜂也就可以养起来了。
女郎说蜜蜂过冬要吃糖,而到那时他们的“蔗糖”也该能产出了,女郎着人算了算,便是“成本”这样高,以黄蜡的“利润”,他们也是能挣钱的。
白蜡就更神奇了,是由白蜡蚧的幼虫分泌蜡制所做,白蜡蚧从前是以成虫做药材的,在女郎之前,从来没听说还能产蜡。
既然有了这样好的多种用途,女郎如今便起了意种女贞树,再挂虫采蜡,养成一片白蜡林,只是想要成产量就还得再等个一年半年的,这是没办法的。
那伙计心里的一番计较,华佗和樊阿当然不知道,只是二人听着他的话,都觉得耳熟——和那油店岂不是一样,只是油店如今没人肯买,量少反倒没什么,这蜡烛这样少,岂不是少赚了许多钱财?
却不曾想,那说话的青年眼睛一转,竟然道:
“大家都是差不多一同进来的,便是说先来后到都不好分辨,我们黄家一向和众位和睦生财,给了这位不给那位,多不好……又为何给这位而不给那位呢?凭着和我黄家的交情吗?实在为难……”
众人都点头,黄家开始往外做商事也不过这半年,往来有交情的人家,除了益州周家,再就是他们没听过的小户人家了。
既然从没听过,那怎么肯将利益就这样让出呢?
到时候,黄家再有什么稀奇之物,直接给相熟的商户让他们走,连机会都不给他们知晓又该怎么办?
这么看来,黄家这大开铺子引众人趋之若鹜的方法,竟还有这一番好处。
樊阿就听个热闹,还想看看这蜡烛最后怎么卖,华佗却已经略微晓得一些关窍。
那青年抿嘴一笑,颇为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们女郎便说了,诸位各自叫价,价高者得,便也公平可是?”
竟是这样竞争?
众人都有些反应不及,但商人脑子转的快,大家不免想,这样公平确实是公平了,毕竟如此一来,谁家有本事谁家得,要不然,便是在此处拿到了货,出了黄家再被旁人吞了也说不准。
但这拿货的价可就说不准了,到时贩到何处去?卖给谁?能不能赚到利?可就看各家自己的本事了。
那青年人也不等众人再思索更多,就喊起了价,樊阿一脸稀奇地还想往前凑,便直接被华佗拉出了门——他们听到这也差不多,剩下的不过是各自博弈权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