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已经越发开始燥热,加之心中不安,便愈加感到焦急不耐。
我抬起头时,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抛下我独自寻找落水渊入口的楚凉,他紧抿着薄唇,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在我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如同握着一块烫手山芋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松开了我。幸好我反应的足够快,这才稳住身形,不至于跌倒。
车夫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身边,见到我相安无事,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自荷包中掏出了银子,也不顾是否多少,便递给他道:“麻烦您了,这些是我的心意。”马儿受了惊,想来他若是要回去,是需要些时候了。
所幸我们走的并不是很远,这车夫时常载我出行,自然不会在小事上计较,拿了银两,道了谢后便匆匆离去。
对于楚凉先我一步离开的事,我依旧耿耿于怀。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分芥蒂,“你还是不愿带着我?”他的目光微有闪躲之意,听到我的话后,竟绷紧了脸色,令人有些不明所以,他问,“你真的要去?”
他摇了摇头,每一个字都是满心的劝诫,这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说不贪生怕死是假的,可是想起安雅活泼灵动的模样,若是不去,我心何以安。
我暗自下定了决心。
一个字一个字地自牙缝中蹦了出来,“那是自然。”
楚凉听到我的答案不由得轻轻地笑了,那笑容与以往不同,甚至连笑意都未直达眼底。
我默默低了头,本应如桃李春风一般令人舒畅的笑容,此时无端竟有些渗人。待我再抬起头时,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楚凉,仔细一看,才发现楚凉已走远了,他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依旧是那般令人陶醉。
“还不快跟上。”
此处虽处于凛都,却无凛都半分繁华,人烟稀少,稍有不慎,还有跌落山坡的可能。
我拽住楚凉的一片衣角,迫使他转过身来,“你上次救我时,是如何进去的?”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片刻便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快的甚至让我以为方才的那一瞬间只是我的错觉。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当日发生的事。
须臾,轻飘飘地撂下一句:“那日你消失的古怪,我自然是循着踪迹找过去的。”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楚凉说落水渊的入口极有可能已经改变,却也只是极有可能。万一,不曾改变呢?这事谁也说不准不是?
跟在楚凉身后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此时我们已置身于山坡底,每走一步都变得艰难,我甚至怀疑,自己稍微掉以轻心,便会滚落下去。我一边拂开面前阻碍自己的杂草,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你确定我们如这般寻找下去,会有结果?”
我总觉得楚凉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消耗我的体力,而长年习武的他,自然不会因为多走几步路而感到疲劳。他不会等我累的走不动路,将我独自一人留在此处罢?如此想来,我不觉有些瑟瑟发抖。
落水渊即使再神奇,入口也绝不可能有多么神秘,至少,肉眼可见。
“啊!”不远处有一条蛇正吐着蛇信子慢慢蠕动,我忍不住尖叫出声,离我三步开外的楚凉听到了我的叫声,转身淡淡望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
我指了指不远处那条蛇,他立即会意,却没有杀死那条蛇,而是朝我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我连忙颤颤巍巍地搭上,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轻轻一带。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将我带到了离那条蛇极远的地方。
似乎是晓得我心中在想什么似的,楚凉淡淡地解释道:“我不想在尽落水渊之前,就让自己的手沾上血。”
而此时落地的方向,却与方才楚凉原本要走的方向截然相反。只是杂草在一点点变少,此处似乎时常有人走。顺着路一点点往下走,一条清澈的小河映入眼帘。我马不停蹄地跑了过去,准备用清水洗一把脸,可才靠近河水,看清河水的颜色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条河已经被鲜血染红,泛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楚凉摸了摸我的头,淡淡说道:“或许,入口便在此处了。”
我试图拢了拢鬓旁的碎发,可手指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在发颤。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一下此时的心情。
我第一次在落水渊醒来时,如萧说是在河边将我捡了回去。
在沈念安的记忆中,她似乎也曾走水路出过落水渊,只是那个时候,河水还不是红色。
我情不自禁瞪大了双眸,虽然勉力用双手捂住了鼻子,血腥味还是一丝丝钻进鼻腔。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我们是要游过去?”
楚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据古记载,这河中有一种怪草,若是不小心遇见,便会被困住,极难脱身。这怪草正是靠着源源不断的鲜血方才养活。”
那我上一次可谓是大难不死了,正沾沾自喜,楚凉的声音便从上方传了过来,“你在走神。”
“你莫非不知,我上一次便是因落水,才被如萧带进落水渊的。”
他神色淡淡,在听完我的话后,也无半分反应,只是挑了挑眉,“你当时昏迷,究竟是落入此河无恙,还是如萧故意唬你,你又如何晓得。”
如萧本就是双重人格,她的话我的确不可全然相信。这一点,楚凉自是提醒了我。
“现在,游过去么?”我疑惑地问道。
他正了正脸色,“这河水在太阳落山之时,会变回清澈的模样。”语罢他还特意望了望太阳的方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我惊觉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之景象。
河水在一点点变得清澈,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亦在慢慢地消散。可谅我现下是有多么口渴,也断断不会去饮着河中的水的。我正欲上前再探个究竟,楚凉却轻轻地拽住了我,“再等等。”
楚凉对于落水渊的了解程度远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和他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是我却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不知为何,心中竟微微有些沮丧。
“这怪草名曰奇蘅,远没有这么快会消失,谨慎为妙。”楚凉复在我耳畔叮嘱了几句,而后自包袱中取出了一个酒囊塞到我的手里,“这河水一年四季皆是令人冰冷刺骨的样子,喝些酒先驱寒罢。”
我缓缓拿起这个酒囊上下翻看了一遍,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经历了昨夜的事后,我对楚凉的信任竟无从前那般深了。想起焚香的事,如今不正是个询问的好机会?
“楚凉,我有件事想问你。”
楚凉紧抿着薄唇,眼神却示意着我继续问下去。
“昨夜你可是在我的”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一道猛烈的力量拉开,竟是楚凉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我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才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黑衣人,虽蒙着面,却皆是眸露凶光,颇是不怀好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