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升起的红幅围绕着高三教学区,有时上着课,“蟾宫折桂”式的豪言壮语便在眼前滚动式播放。紧张感是会传染的,伊莫也没有豁达到能在大染缸里独善其身。
教室后墙上被大家的小字条装点,放眼望去都是响当当的名校。伊莫满意地贴上“W大”的小纸片,纵然很清楚自己心里没底。问及徐缓,他只是把小条一扔,说,“谁会给自己定个‘好’的上限啊,比如你,你会嫌钱多?”
“干啥啥不行,牛逼第一名。”
伊莫讪讪,白他一眼灰溜溜缩回去。转身,瞄见齐东玥珍重地写下“待定”二字。伊莫感慨,她没有班长的架子,班长的风范这条宣言却坚持到了如今。
“别人都是不管几斤几两先嚎一嚎,你可真是滴水不漏思忖得认真。”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苦笑。
“是么。”
伊莫稍显诧异。在这样长久以来筹划的事上不难做决定吧?
回首高三这年,伊莫做得最多的不外乎学和吃——额,话虽如此,几乎没有人不是这样。齐东玥早上买一包零食摆在两张课桌中间,饼干、薯片、牛皮糖之类的都好,饿了就伸手,伊莫自然也不会客气。下午她又从小卖部提一袋回来,齐东玥很自然地接受她这份礼尚往来。她也知道,伊莫的深层心理其实不过是不愿相欠罢了。
过了C城三诊,挂钟下的倒计时日历薄得触目惊心。入了六月,考场名单分配下来,齐东玥和伊莫被分去了外校,被安排在本校的朴之予他们高枕无忧,甚至还能在考试当天多睡半个小时。抖着手交了五十块包车费,伊莫暗恨,路边公交才一块。
拍毕业照的那天,徐缓一身日式学生制服出现,伊莫笑他,“哎呀呀,不赖嘛,徐缓前辈。”
徐缓从头到脚扫她一眼,挑眉道:“太逊了,伊莫。”
伊莫茫然:“欸,怎么?不好看?”
“你看看人家的裙子多短,你的多长。”他一本正经。
伊莫四顾,不少女生悄悄把水手服下裙改得极短,而她的原封不动直垂到膝盖。她怒瞪:“死变态!”
午后,熏风十里拂动着满怀热烈。蝉鸣高起,镜头前的他们笑得张扬恣肆。相扶相持的点滴朝夕汇聚,于十八岁的今日定格成海。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
伊莫赶到约定的登车地点,在送考车缠绕的锦簇花团下,见到了陌生的齐东玥。她一个个检查着考生的证件是否遗落,又招呼他们按部就班地入座,高高束起的马尾直落到臀部。她没有化妆,鼻尖上显出几颗极淡的雀斑。素净的T恤配浅蓝色牛仔裤,一颦一笑都是至为纯粹的美。
“少女,你没事吧?脱胎换骨啊。”伊莫久久地凝视她。
“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我不想被人误解为不规矩分子。怎么样,这样看起来跟大家差不多吧?”齐东玥确认完伊莫的考试工具齐全,把透明袋交还给她,原地转一圈,殷殷期待着她的评价。
“你再往脸上抹把土,就跟我们差不多了。”
齐东玥登时笑出声,睨她一眼,“好不正经。”
伊莫展颜,继续假正经:真的真的,我说真的。
英语进场之前,伊莫对齐东玥夸校门外值勤的武警哥哥好帅,结果考完试出来,层云暗沉,大雨不知何时已滂沱不止。被雨困住的考生在主楼前挤得满坑满谷,加之大考结束后的喧闹混乱,伊莫费了好大劲才拽住齐东玥。
今年也没能摆脱“逢高考必暴雨”的魔咒。怎么就不长记性带把伞呢?伊莫心想,失策失策。
“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吧。”
“也行,得避开考生多的店。”
“你的袋子怎么办?找个东西挡一下?”
最后一场考试,齐东玥除了背个必要的包,手上提着的服装纸袋让伊莫侧目。虽然好奇,但她不说,伊莫也不问。
“不用,我抱在胸前护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