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苏迟孤零零,冷冰冰,毫无生气的躺在周医生朋友的私人诊所里。他心跳缓慢,身体冰凉,呼吸微弱。对周围的刺激毫无反应。
在诊所这半年里,苏迟从心脏衰竭合并肺部感染,到身体各处并发炎症,反复高烧,到咳嗽气喘呼吸困难,到持续低烧,再到长时间昏睡,意识丧失。
苏迟的生命体征越来越低弱。
从上官凌波的那幢巍峨坐落在山顶,俯瞰渺渺红尘的豪华别墅回来的周医生,回到自己山腰住所,一言不发,一脸阴沉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静静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来到朋友的私人高级诊所。
他深深的看着病床上呼吸微弱,脸色灰败,对这个世间没有任何反应的苏迟,已经半年了啊,小迟这个样子,已经拖不下去了!周医生再次红了眼睛。
他的好友,这间诊所的主人徐怀良恰好也在,虽然不知道病床上的那位年轻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以一位高水平心血管方面的专业医生的角度来看,他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同学兼好友,安慰他:“周,你也尽力了,剩下的,只有交给上苍。”
周医生眼睛泛红,却透着绝望中的坚持,他冷冷的却又转了头向着病床上的人道:“是的,一切自有上苍裁定,小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个女土匪一样好不了!”他定定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反应的人,又看看病床边的心脏监控仪,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小迟,你别难过了,你如果就这么受着折磨,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那个女土匪也绝对活不成!”
他继续看着病床上人的反应,又觑着心肺监护仪上忽然加快的心率,继续加大音量:“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到现在才赶过来么?哈!就是因为,我一大早就被那个女土匪的秘给抓到她家里,让我去给给那个女土匪瞧病!”
他故意将最后两个字音加重,又停顿了几秒钟,他仿佛说得开心起来,与身旁的徐怀良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自顾自的说:“哈哈哈哈,你猜怎么着,她把自己关在你之前住过的屋子里,三天三夜都不出来,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啊,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她在里面吐血了!她吐了血!她出不来了!!哈哈哈!”
监护仪忽然急促的尖叫,苏迟的心跳加快到了120次每分钟,他呼吸艰难,忽然挣扎起来,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干什么,却又无力掉落一旁,他氧气面罩下面苍白的嘴唇抖动喘息着,好似焦急的想要说什么,却在下一刻,身子一颤,“噗”的一下,喷到面罩上一口鲜血。
苏迟心衰三级,就怕合并内出血,可是周医生就是想要这样的赌上一把,挺而走险向死而生的刺激刺激他!宁愿冒着苏迟再次陷入危险边缘,也要把他那颗已经冰冷无望的心再次刺激得跳动起来。这也算是,周医生孤注一掷,为了救苏迟所做的最后的努力吧!
生死间徘徊着的人浑身颤抖着,声音低弱急切,喑哑破碎:“她……怎……怎……么……”周医生满心悲凉,忍着心痛,语气平板:“那个女土匪身体底子好,主要是肝火攻心,她现在没事。可是,”周医生语音转做冷冽:“她要是听到了你任何不好的消息,哼!我都不能保证她那个疯狂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迟昏昏沉沉,心如火焚,焚不烬的是一团复的死灰。
他阖了眼,好一会儿,低弱艰难,无奈却又坚持的开口:“我,不能……死……”
没有人能想象到,他是怎样的坚强。他吃了吐,吐了吃的艰难的吃药吃饭,也没人能知道他每个深夜胸口疼的无法入睡,咳到心血斑斑,也没人会知道他如何强压下对往事的回忆,如何在头痛到几欲碎裂时,还坚持着苟延残喘。
他知道,因为那个女孩!
他不敢去死啊!他只敢认真的按照医嘱,配合医生的一切治疗。他害怕自己真的撑不住了,那个傻女孩,她——会想不开。
他知道他走的决绝,骄傲如她一时肯定接受不了,那他就咬牙多撑上一段时日吧,让时间来冲淡他们之间的一切,冲淡她记忆中的,关于他的一切。
让她,忘记他。
后来,周医生曾万分心疼的问他,你这么辛苦,为什么?
苏迟从枕下拿出那条粉色的蝴蝶结,低低的说:“她就是那个女孩子啊,就是那个让9岁的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的女孩。”
他清楚的记得,那时,微雨过后,紫藤花开,一片湿润甜美的香气中她转身离去,却又向他挥手。那时的她满眼都是春光,在紫藤花下回眸,极其认真的对着他说:“你等我来找你,一定,我一定来找你,等着我啊!”
于是,他坚持着,努力着,把自己做到最好,他要成为最好的自己,等那个叫上官凌波的女孩来到自己面前。
……
半年后,苏迟情况终于略微稳定,在周医生的安排下,某天夜晚,一架英国私人飞机悄悄降落在城市近郊,苏迟被接回了英国。
他外祖父的庄园风景秀美,临海而建,那里植被茂密,空气湿润,有大片草原和大片沙滩,最适宜修养身体。苏迟从13岁就在这里直到长大成人,也适应那里的环境气候。
庄园里还有他外公专门为他建立的私人医院,一应医疗条件都比国内高出许多。
而且,周医生想,苏迟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让他在家人身边,他便不会那么放任自己的情绪,便不会那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况且,有家人陪伴,应该可以有利于小迟心理的恢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