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风恭恭敬敬把张姓官员送出大门,满脸堆笑,眼睛笑的眯起来了,似乎极为高兴。待他回到大厅后,定逸面上不悦地说道:“刘师兄,你对这官员太过殷勤了吧,我们武林中人一向看不起官府的。你这样做,未免有失衡山派的身份。”
刘正风没有生气,笑着道:“为兄现在只想退出江湖,安静过完后半生,其他人怎么想,与我没有关系。”
定逸和天门道人脸上闪过一阵不悦,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大道理,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人家摆明不在乎江湖上的事情了,你还能拿他怎么办?岳不群和余沧海等人把自己定位来宾,没有出声劝说。
外面院子里人多嘴杂,对刘正风刚刚那谄媚的行为大加议论,制造出一阵阵的噪音。赵伯端身边的江湖汉子纷纷说着自己的见解。
“这刘三爷还没金盆洗手呢,就把自己当成普通百姓了,对狗官这样恭敬,真是想不到呀。”
“看这情形,他这顶官帽定是用金银买来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黄金白银,才买得了巡抚的保举。”
“刘正风向来为人正直,怎地临到老来,利禄熏心,居然不择手段的买个官来做做?”
不过这一切不能影响到刘正风,他笑嘻嘻来到金盆旁,面朝院子方向团团作揖,朗声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
“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小官儿。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
群雄都站起来听他说完,再纷纷坐下。刘正风的一众后辈子弟从后厅、花厅走出,都涌到大厅来恭贺师尊的大喜事。
刘正风还礼后,对着院子方向大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
“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
刘正风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群雄一见,皆尽骇异,自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的声音中听来,这口剑显是砍金断玉的利器,以手劲折断一口寻常钢剑,以刘正风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折断一口宝剑,则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赵伯端身边有人说道:“可惜了!”不知道是在说刘正风这身功夫,不再现于江湖可惜,还是为这把利剑可惜。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赵伯端知道,这是嵩山派的人来了,金盆洗手大典上的转折来了。好好的一场热闹被嵩山派搅和成流血事件,对左冷禅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心中一阵阵厌恶。
刘正风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口走进五个身穿黄衫的汉子。
为首一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迎风一展,发出灿烂宝光。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汉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他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语音已微微发颤,显然这件事来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历阵仗之人,也不免大为震动。
那汉子正是嵩山派门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达,他听得刘正风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他抢上几步,又向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人行礼,道:“嵩山门下弟子,拜见众位师伯、师叔。”其余四名黄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甚是喜欢,一面欠身还礼,说道:“你师父出来阻止这件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说呢,咱们学武之人,侠义为重,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去做甚么劳什子的官儿?只是我见刘贤弟一切安排妥当,决不肯听老尼姑的劝,也免得多费一番唇舌。”
刘正风脸色郑重,说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见令旗如见盟主,原是不错。
“不过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说着走向金盆。
史登达身子一晃,抢着拦在金盆之前,右手高举锦旗,说道:“刘师叔,我师父千叮万嘱,务请师叔暂缓金盆洗手。他老传此旗令,既是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气,同时也是为刘师叔的好。”
.赵伯端看着两人争来争去,就是不说实话,都是虚伪无比,感觉有些无聊,想直接引爆刘正风和嵩山派的冲突,大声道:“争个屁呀,左盟主管那么宽干什么,人家要退出江湖也要管?真是狗拿耗子。刘三爷,你就直接把手洗了,看他们能拿你如何。”
院子里和大厅内的群雄一阵惊讶,不由想到,这人是谁呀,这么大的口气,居然不把左冷禅放在眼里。狂,实在太狂了。
史登达一愣,一时被这人气得话都说不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猖狂的人,居然胆敢蔑视嵩山派,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要不是看周围人一起吃惊的模样,他以为刚刚那句话是幻觉。
一分钟后,史登达才从人生当中最大的惊讶之中反应过来,鼻子喷了一口粗气,喝道:“你居然敢质疑盟主令旗,就是看不起我们五岳剑派。师弟们,把这个狂徒拿下,生死不论!”手中灿烂的令旗向着赵伯端一挥。
史登达身边的四位黄衣汉子立即朝着赵伯端扑去,使出了最大的水准,或掌或拳,带起呼呼劲风,一齐朝着目标攻击。
赵伯端周围的人在听到那蔑视嵩山派的话时,就知道不好,自己在这狂人的周围,很有可能被殃及,于是纷纷走到了二丈外。赵伯端周围空处一块空地,十分利于交手。
面对这种二代弟子,赵伯端一点也不惊慌,就那么站起身子,右手握住连鞘长剑,连击四下,攻向四人的破绽处。顿时,气势汹汹扑来的嵩山弟子纷纷变作滚地葫芦,在满是灰尘泥土的地面上,毫无形象地呼喊起来。
群雄见到赵伯端如此轻松打败四人的进攻,心中不免惊讶起来。有人还出声道:“好功夫。”
“好痛呀。”“哎哟,痛死我了。”“啊,我的手好像断了,感觉不到手指了。”“我也是,肋骨好像断了二根。”倒地的四人忍不住喊着。
史登达见到四位师弟一下就被打败,倒在地上,脸上的气愤变成了震惊,厉声说道:“阁下看不起令旗,难道真的要与五岳剑派为敌吗?”
赵伯端朗声道:“五岳剑派势力雄厚,在下万万不敢与之为敌。这话在下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是建议刘三爷自顾自洗手而已,不要理会旁人的想法。”转头对刘正风道:“刘三爷,这下没有人来打扰你金盆洗手了。”
刘正风作揖道谢后,来到金盆附近。在他把手伸到金盆上方一尺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吼:“且慢!”三条人影从房顶上跳下,落到离大厅口不远处。三人中一人喊道:“你们都出来吧,向刘师叔问好。”
刘正风向这三人一看,原来都是嵩山派的人,分别是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都是嵩山派的中流砥柱,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
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
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惊。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大厅中诸人却各样打扮都有,显然是早就混了进来,暗中监视着刘正风,在五百余人之中,谁都没有发觉。
定逸师太第一个沉不住气,大声道:“这……这是甚么意思?太欺侮人了!”
托塔手丁勉沉声道:“定逸师太莫急,我们出手阻止刘兄的金盆洗手这一行动,是左师兄亲自吩咐的,想必定有深意。”转头对赵伯端道:“你是何人,居然胆敢质疑五岳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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