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献沉思。
此刻君上还未醒,竹之潜这家伙竟妄想长跪乾坤殿来为鬼医求情,简直是痴心妄想。他难道就忘了吗?君上是何等性情的人?
苏洵打量着沈献,缓缓问道。
“主将,我不明白。这竹将军为何会去为那黄药师求情啊?”
在所有人印象中,竹之潜是一个极其骄傲又锋芒不露的人,怎会突然不顾旁人眼光做出这种折损尊严的事来?
奇怪……很是奇怪……
沈献唇线抿紧,没搭理他的话。
毕竟,这也是他所奇怪之处。竹之潜与黄药师身上必定是有什么渊源,如此动作下,可能过不了多久,答案自会解开。
想到这,沈献眉目松散开来,转到另一话题上。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啊?”
苏洵眸子眨了眨:“哦……确实还有一事。”他清了清嗓子道,“三华修道院那边我们人来报,说那李天师因这几天失去徒儿正伤心,放出话说势必要为那王珏报仇……”
苏洵话没说完,停顿下来打量着沈献神色。
“然后呢?”
“然后……”他声音有些微滞,“然后……这些天唯一与那王珏有冲突的就只有主将你一人,怕是过不了多久,那李天师可能就会找上门。”
苏洵攥着自己被割了舌头的画像,手指有些隐隐发怵。
案上人抬眼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怕?”
苏洵将手一挥,夹杂的纸张随动作哗啦啦地响起来。
“我哪里是怕!”
那李天师虽是元婴境界,但面对自家主将压根就不是对手,他是担心,要那人真找上门来,到时怕死在这将军府。要真这样,只怕是将事儿传出去,主将这声誉又得损好几分。
沈献嘴角微微勾起了几分,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声誉这些虚头。
那王珏是被人抹脖杀死,只怕是作多了孽,积压了太多仇人才遭此。他倒也佩服这杀他的仇人,能在半夜不知不觉潜进那机关复杂的学宫,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
苏洵伫立在一旁,眉头微皱,他似乎不明白沈献在笑什么?
他甩甩脑袋,捏着画纸就要退出去时,余光不小心扫过沈献手臂下压着的另一方画纸。
只见那张画纸上是用徽墨描摹出的一双眼睛,只露出一半,另一半被白纸遮盖住了。
苏洵略带疑问地指了指:“主将,那张也是我吗?”
没想到主将不仅画了他的嘴还画了他的眼睛,那眼睛莫非是有滴血泪?与割舌相配?苏洵又瞟了瞟,貌似没有。
谁知,沈献却因为他这一句话动了怒。
只见他快速地用一张白纸盖过,朝苏洵吼道。
“出去!”
苏洵被吓了一跳!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惶恐地快速离去。
偌大的屋内,只剩沈献一人了。
他坐在案旁,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将方才那张白纸挪开,下方赫然出现了一张徽墨画像。
画里是一双漂亮又清澈的眼睛,沈献将手放上去摩挲着。神色复杂,不知从何时起,他患上了一种病,那就是每每半夜睡不着时,他都会起来作画。
作的画里无疑都是一个人,那就是裴辞安,他曾经的师尊。
沈献作画的手艺算不上好,只当是勉强看得过去,比起裴辞安是相差甚远,所以他的画技也是由裴辞安当年亲自所授。
沈献七岁时,与裴辞安一同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莲村里,那时每日无聊,裴辞安平日里消磨时光的最大爱好那便是坐在清舟上,对着满湖的莲荷画上一天。
而沈献则是在船只的另一头肆意地吃着莲子,再将莲蓬荷叶荷花摘下堆满整个小船。
待吃饱了后也正到无聊的时候了,这时他就要开始捣乱了,他会站起来,将鞋子脱掉,将脚放进湖水里踩着。
似乎这样不尽兴,他便会开始用那双还不大的脚丫子乱踢着湖水,再将这些水踢洒到裴辞安的画上。
他似乎有意惹怒裴辞安,每每这个时候,裴辞安便会放下手中毛笔,严厉地回头瞪着他,俊俏的脸上沾上一丝愠怒。
“子午,休要胡闹!”
沈献那时正属于孩童玩心最大之时,自然是听不得什么教导话,一般这时候他便会闹意更甚,直接站起来。
在小小的一叶扁舟上,用他那半大的身子使出吃奶劲儿狠狠地跳着,致使船只剧烈地摇晃起来,自己却乐得哈哈大笑。
一般这种结果就是最后导致船翻人落,俩人都一一掉进那清湖中。
裴辞安会水,且来去自由,每次都是他这个师尊似提小鸡仔似的的将沈献从水里捞出来。
裴辞安虽为师尊,但生平却说不出几个骂人的脏字,最常为说的也就那一句胡闹,自然惩罚也不会太过瘆人。
他会为自己施一个净衣的法咒,但独留沈献湿着衣衫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