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夜色渐浓。
西暖阁靠着悬崖断口近些,入夜自是比东暖阁冷上许多。
今日午后落雪,狂倾而至落到现在,势头不减。
云瑶功房外,烛火映照着她的身影轮廓投射在窗户上,随烛影摇曳。
屋内,鎏金色的炭盆内,银霜炭烧的赤红。
同房云杉与云芥裹着被子坐在榻尾,玉足凑近炭盆些用以取暖。
偏云瑶独身一人站在窗口,她手里捧着一汤婆子,透着糊了明纸的窗户向外望去。
虽雪夜无月,可遍地银雪洁白无瑕,倒映照着屋外一片透亮。
云芥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些甜点吃食,肉呼呼的小手捏起一块便往嘴里送,口中‘吧唧’声不断,一脸满足神色。
“今年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这雪落个没日没夜,也不见尽头。晨修之时听下山寻夙尘的几名师姐回来,说嘴着山下村落多因这暴雪受了灾,雪落厚实,村民茅屋被压塌也是有的。”
她同云杉闲话,见云瑶一直站在窗口痴望着,便招呼她过来,莫在冷风口里站着仔细染了风寒。
一旁,云杉听了此话,忍不住嬉笑打趣道:“云芥你懂什么,现下云瑶心中挂念着如意郎,身子自是暖和,区区霜寒算得什么?”
这话引云芥发笑,倒让云瑶臊红了脸。
她一脸娇嗔,将汤婆子随手置在自己榻上,离了窗口走向云杉,不停在她身上瘙痒,嘴上还一直念叨着让你胡诌。
屋内,三人嬉闹玩笑,笑语不断。
妙龄女子笑声最是甜美,倒也为这寂静雪夜,添了些许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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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芥食饱了甜食,拍了拍浑圆的肚子,神情怡然,身子向后倒去落在榻上。
云杉瞧她一副懒散样,笑语打趣道:“前儿个殊玄师姐道你御剑飞身速度总比旁人慢些,刻意叮嘱你要少食切莫贪嘴,你且瞧这满山满院的人,即是男子也挑不出几个比你壮硕的。”
“前日我娘来了家,字字句句叮嘱我山间修炼清苦,定要果腹方有气力勤心修行。”
云芥举手伸腰,将双手放入了榻头的睡枕之下捂着:“为人须得先尊父母,后敬师尊,是为孝也。如今我自是要让我娘先宽心,殊玄师姐的嘱咐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云瑶看云芥提及父母,便笑容满面,心中也是羡慕。
她自生下便不见其父,其母多病,十日里八日总卧榻上,少有精神与她闲聊。
后随殊玄上山之时,家中已无亲可依,这每月里派中发放弟子亲眷寄送家之时,她也只能眼巴巴瞧着。
看似面无波澜,实则满心的羡慕。
见云芥欣喜,云瑶也为她说嘴两句,道是只得云芥这样的女子,面庞才能生着圆润可爱,看着便讨喜。
倒不似自己如此清瘦,是个无福之人。
云芥应和云瑶,连声称是。
于此时,她无意放置枕下的手似摸到了一信封,她将信封抽出,抬至眼前,望见信封之上娟秀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吾女柔淑亲启’。
柔淑是云杉闺名,云芥一时好奇,又见云杉与云瑶相谈甚欢无暇顾及她,遂偷摸着拆了信口,取出其内信笺。
她粗阅信中内容,却被云杉瞧见,一把从她手中夺过,口中嗔怪道:“你行事越发不得体了,这是我的家,你怎可擅自翻阅?”
云瑶见云杉似有所怒,便开口劝慰着,期间不时对云芥此举多有责备。
云芥低垂眉眼,口中不住道歉,许久才哄得云杉不再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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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近日总见你郁郁寡欢,原是你爹又纳了一房妾室。”
云芥所见信笺上,云杉之母向她倾尽心中苦楚。
云杉之母虽为正妻,但这婚事是她祖母许下的,云杉父亲并不欢喜,反倒钟情家中常日照顾他起居的一婢女。
在迎娶其母翌日,便纳了那婢女为妾,之后更是专房之宠。
同在一屋檐下,母亲三两日都与父亲见不上一面。
后母亲与婢女同怀身孕,婢女早她诞下男丁,父亲甚欢,以至于母亲之后诞下她,父亲见是女婴,连看都未看一眼,只赏了母亲些细软也就是了。
她的名字,也不是父亲所赐,只让母亲随便拟一个用着。
后日久,父亲又纳了两房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