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王被贬房州之后;楚王元佐数次上奏,请求将三皇叔赦回,几道奏章都被太宗驳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说太宗并未昭告天下,楚王元佐已是东宫不二人选。当年太祖之子赵德芳、赵德昭死后,秦王赵廷美成为元佐的最大畔脚石。凭心而论,太宗也不愿自己的手上再沾染上皇族的鲜血,当年他逼得赵德昭自刎后;他的痛哭和悲伤,并不完全只是做做样子的;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这里面怎么说也有一份亲情。再说了,虽说“烛影斧声”之流言已渐渐平息;赵德昭以这样激烈的手段,再次提醒了天下人:他—赵光义所得到的皇位沾满了亲族的鲜血。将来史如何记载这一笔呢?可是,事关江山皇位权力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历代的皇朝更迭,哪一次不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当年的高粱河之战,若不是楚王带了兵马执意去寻他回来,这大宋江山说不定就易主了;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这皇位,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赵德芳意外死亡后,太宗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次把秦王赵廷美贬到房州;他也希望让秦王慢慢淡出世人的视线,慢慢退出权力场。
太宗的这份苦心,楚王元佐自然明白。可是他每每想起自己的权力之路是踏着皇兄、皇叔的鲜血铺就,他的心都像扎了针似的痛,他从内心抗拒着这一切。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保住三皇叔,哪怕以自己的爵位来交换。太宗更是气恼:这个逆子,怎么就不能体察君父之苦心呢;胳膊肘老是往外拐。这孩子仅凭一腔热血,哪知道政治官场的险恶丛生呢。可是他没想到;楚王的这份执念,竟渐渐成了心病。诸皇子本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自被他屡次斥责、甚至禁足以来,竟常常夜不能寐,噩梦连连。这让他始料未及,只命宫中御医好好为楚王调养身体。
这一夜,元佐正朦胧入睡;恍惚觉得有人向他走来,近身一看,却是二位皇兄赵德芳和赵德昭,但见他二人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地看着他。元佐忙上前施礼道:“二位皇兄好久不见,这是要往何处呀?”赵德昭说:“我们能去什么地方,我们被你父皇软禁,左不过死路一条罢了,如果等到秦王叔,就一起走了。”元佐急忙说:“父皇不会让你们死的,等他消了气,我再替你们求情,求父皇放了你们。”却听赵德芳说:“大哥,别听他假情假意的话,你被软禁,正因此人!”元佐急忙辩解说:“如何因为我,我绝无此意。”但见赵德昭冷笑了一声说:“你在我们面前惺惺作态,是个什么意思?且不说你父皇的斧声烛影之谜,但就金匮之盟,你父皇果真是好手段,我等兄弟不死,如何将你推向太子之位呢?”
元佐欲待分辨,却见秦王叔飘飘然走来,他心中大喜,忙拉着赵廷美的衣袖说:“三皇叔,你是最了解我的,你快替我向大皇兄、二皇兄解释呀。”秦王开口道:“解释什么,你本名为赵德崇,现改名为赵元佐,赵德明改为赵元佑,老三赵德昌改名为赵元休;其他的皇子都从德字辈改为元字辈;就是要脱离先帝太祖皇帝和我的一切兄弟关系了;这大宋江山从此落入你父皇这一脉;你和我也没什么瓜葛了。”“不不三皇叔,我不要和你脱离关系。想当年,你、大皇兄、二皇兄、二弟、三弟,我们一起打猎玩耍,何等热闹,何等融洽,你们都不要离开,不要”元佐拉了这个,又拽了那个,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大皇兄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已握了一把长剑;他大声说:“如今朝堂上再没有太祖时期的忠臣了;人生际遇如斯,夫复何言?可是我要用我的血来提醒天下人;你父皇貌似温情的面纱下是颗狠厉毒辣的心,让天下人都来看清他的伪善的面孔吧。”说完拔剑往脖子上一抹,但见他脖颈中的血汩汩地直向外流,身子却还直立着,双眼怨愤地看着元佐。元佐大骇,直觉冷汗淋漓。又听得二皇兄赵德芳说:“我也不碍你的前程了,我要随父兄走了,就遂了你们的心意吧!且看苍天饶过谁?”说完就要去拉赵廷美。元佐此时只觉得胸闷气短,双脚无力,他想大喊,却喊不出声音;只好求救似的看着三皇叔赵廷美。只见秦王幽幽开口道:“你这个傻孩子,好好做你的太子吧;我在房州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严密监视,这样的日子,活着有什么趣味,还不如死了干净,我也随他们走了啊,你好自为之”
“三皇叔、三皇叔”元佐不顾一切地拉着秦王的衣袖,却怎么也挡不住秦王离去的脚步。“王爷、王爷,你快醒醒,是做噩梦了吗?”元佐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却见眼前烛光闪动,王妃李氏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他手中还死死拽着王妃的衣袖;元佐定了定神,这才回味过来,原来他是做了一个噩梦。
楚王妃忙亲自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元佐:“王爷,你被梦魇了吧;还拽着我的手,怎么喊你都不醒来,可吓坏我了,瞧你通身汗水,快喝点水压压惊吧。”
元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什么时辰了?”“大概三更天了,王爷快躺下,再睡一会儿吧。”元佐摇了摇头说:“我睡不着了,你先安歇吧,我还要准备早朝呢。”“王爷,天色还早呢,你再等等,何况你这段时间身体抱恙,索性就歇着,不要早朝了。”“我能等,可是秦王叔却等不得呀。”楚王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王爷呀,你还是那点执念;秦王叔在房州好好的,倒是你,保重身体要紧!”“什么秦王叔好好的,你哪里知道,我派房州的人回来报告说秦王叔病了,他上奏乞归的奏章都被压了下来;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真可恶;这次我一定要救秦王叔回来;房州那么偏远;他还病着,再不回京调养,只怕凶多吉少呀。算算日子,王叔也该收到三弟的喜饼了;说不定他派人送的贺礼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贺礼一到,我就和三弟一起上奏,求父皇准许秦王叔早日回京养病。”
经如此折腾,楚王妃也没有了睡意;她只好和衣而坐,看楚王在窗前时而踱步,时而倚窗而立;不一会儿,窗户纸上逐渐透过来光亮,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