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顺利,除了几乎每晚都要跟导演组或者是制片人投资方开会搞得向思轶的黑眼圈又加重了一点外。 时间很快地就来到了两周后。 陈裕德对向思轶来之后的编剧小组非常满意,向思轶也在片场混得如鱼得水,和饰演法医杨帆的女演员关语娜也因为在追同一个搞笑综艺节目而日渐熟络起来。 这个戏女性角色少,所以组里同龄的女生不多,想找人聊天一起上厕所都不方便,向思轶在关语娜眼里基本上属于救星。 而大大咧咧的关语娜也确实是为向思轶苦闷的工作时间带来了不少欢乐。 至于魏清,经过了那晚她大言不惭的拒绝演讲后,魏清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别的举动。 对待向思轶就像是对待普通的工作人员那样礼貌客气,除了正常的工作外再无交集,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不熟的校友。 这样也好。 向思轶想着,也许老天爷觉得他们的故事的确应该大结局了,于是也不再安排他们发生任何交集。 向思轶和关语娜瘫在休息室看着最新一集的综艺,关语娜今天的戏份要再晚一点,纯粹是因为想找个人一起看视频才早早地来到了现场。 现在外面正在拍摄的是魏清的戏份,向思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只叫了三个小朋友去那边跟着待命。 “我要笑死了,怎么这么多期了他胆子还是小成这样啊。”关语娜乐不可支,保温杯里的养生茶都差点洒出来。 她们在追的是一档现在很火爆的密室逃脱综艺,参演嘉宾里有一个男演员胆子小到有点风吹草动就疯狂滑跪,给节目贡献了不少的笑点。 “不行我要发个消息嘲笑他哈哈哈哈哈。”关语娜拿起手机劈里啪啦一阵打字,应该是去无情地嘲讽这个和她关系不错的男演员去了。 “你可做个人吧,小心被拉黑。”向思轶笑道。 关语娜可没收手:“还没人能敢把我拉黑呢” “那我来当第一个吧。”向思轶挑眉。 关语娜难以置信地道:“向思轶,我发现你这个人,一开始装得还挺端庄静的,熟起来之后真的很欠揍欸。” 两人一顿嬉笑打闹,这时休息室的帘子被掀开了。 看见是王琳悦和张昆回来了。 “这场拍完了吗?” 向思轶随口问道,这场戏的确已经拍了差不多两小时,怎么也该拍完了。 “没呢,导演说休息一会儿再开始,我俩寻思着回来充会儿电,小熊留在那边守着的。”王琳悦边说边把手机插上了充电器。 “魏清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拍那么久,我都等困了。”关语娜可怜兮兮地挽住向思轶的胳膊。 这场戏是 向思轶隐隐地知道问题所在。 “他好像一直找不到感觉,我听陈导说他情绪不对什么的,一直在卡他。”张昆说到。 “我看魏清演得还行啊,这导演,要求是挺高。”王琳悦帮腔到:“我真没觉得这场戏有什么难度,挺常见的剧情啊。” 这场戏是魏清所扮演的青年展智新在梦中和在已过世的养父,老警察展坪的一段对手戏。 在梦里,展坪开导了走进死胡同的展智新,被开导后的展智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向父亲承诺他会勇敢面对所有困难,同时,也向父亲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和思念,是这段父子亲情戏的高潮。 很常见的父慈子孝的煽情戏码。 对于戏剧学院毕业的科班学生来说,理应是在人物关系训练的课程上早已练习过无数次的。 “魏清别是生病了吧,这水平不像他啊。”关语娜困惑道:“最近这天气,组里病了好几个呢。” 向思轶暗暗咬住了嘴唇。 “我过去看一眼吧,你俩先休息着。” 向思轶站起身,从关语娜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脚步有点犹犹豫豫地就朝片场跑去。 “诶——”关语娜都还没来得及把人叫住,向思轶就已经没影儿了。 她瘪嘴看向面前的平板:“还没看完呢” 关语娜的视线在平板和门口来回转了两圈,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神一亮。 “琳悦啊,你们家向思轶是启海戏剧学院的是吧,和魏清之前就认识?”她装作不经意地说。 “认识的吧,魏清出道那短片不就是思轶姐写的吗。” “好像还得过什么奖,我们老师之前上课还拿那片子当示例讲过。” “对对
。” “那也应该认识好多年了,可这平时也看不出来他们很熟啊” 魏清私下一向低调,几乎没有传出过和谁交好的新闻。 关语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露出了一副别有深意的笑容。 向思轶到拍摄现场的时候,现场的人都在各自休整。 导演组在监视器那边检查之前拍摄的镜头,其他人有在整理调试器材的,或是抓紧去上个厕所抽根烟的,所有人都显得忙忙碌碌。 向思轶看到魏清坐在角落垂着头一动不动,除了他的助理小齐站在旁边,其他人倒也不敢上前。 朝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向思轶就觉得自己的头皮发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体验到“硬着头皮上”是个什么样的概念,直到她真的站定到魏清的旁边,她开始有些腿软。 他的脸色有些冷,穿着这场戏的白衬衫,整个人像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 看到旁边还有椅子,她便拉过一把,和魏清并排着坐下。 魏清抬眼看了看向思轶,又收回了目光。 “思轶姐。” 小齐打了声招呼,她点头示意,看懂眼色的小齐就装作去拿外卖,留下魏清和向思轶两人单独在那儿。 她也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和他一起,不动声色地看着现场的忙忙碌碌。 “你不用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却还是没有看她。 明明并不是重话,她却觉得有些难堪。她之前已经把拒绝的话说成那样,现在却又做出这样好似关心的举动,的确是太茶了。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茶香四溢,。 但知道魏清为什么在这场戏上一直过不了的原因,她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离开这里。 思索了半天,她还是开口。 “这是在演戏。” “我知道。” “你不用真的原谅他。” 魏清喝了口水,看到向思轶此刻的局促不安,他的心里更烦躁了。 “来来来,准备一下,再来一次。” 导演拿着大喇叭招呼到,各部门地人再次朝这个小小的空间围拢。 魏清也不再理会向思轶,径直朝定点走去,和对手戏的老演员轻声道着歉。 “好,我们再来一条,镜头先rll起来,各部门注意,321,走。” 烟雾机吹出大量的雾气让整个场景都显得不真切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营造出了梦里温暖又虚幻的氛围,有一瞬间她差点觉得他要在雾里消散开来。 向思轶走到了导演身边,看着监视器里各个角度镜头里都是魏清此刻悲伤的脸。 “爸,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好像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您” “好孩子,你一定要记得,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冰冷,太阳始终会再次升起照耀大地,所以千万不要放弃。” “爸,我好想你我想回家” 魏清的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 “卡!”陈裕德再次叫停。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清仔,你过来,其他人,原地休息。” 魏清再次向对手戏的演员躬身道歉,然后来到了陈裕德面前。 向思轶站在后面攥紧了拳头。 “陈导。” “清仔,知道自己的问题吗。” “知道。”他的眸子沉了沉。 “其实我很意外你会在这样的戏份上出问题。”陈裕德确实是有些不解,“今天这场戏暴露了你完全没有掌握展智新和展坪这一对父子的人物关系,父子应该怎么相处怎么对话,像他们这样情感深厚生死相隔的父子又该怎么拿捏这个情绪,清仔,你处理得很不好。” “是。”他也不做辩解。 “我看你这小子平时沉默寡言的,确实是一副不爱表达的样子,但你从小大真的没跟你父母说过‘很想你’这种话吗?清仔啊你是真不会撒娇啊。” 他脸色一僵。 陈裕德还以为自己是在说俏皮话缓和气氛,他倒也不是想责骂魏清,演员突然找不到感觉是很正常的事,他只是想通过聊天引导引导他的表演。 但向思轶此刻非常希望导演能变成哑巴。 她眼睁睁地看着魏清颜色越来越不好,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断现在这危险的对话。 <
r> 陈裕德此时也发现了魏清情绪有点不对,脑子里先是转了一圈刚说的话,又回忆了一番平时的确没有听过魏清家人的传闻,心里暗道不妙,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说错话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个人有个人的结,这不是他能解得了的。 “清仔,你自己觉得,这场戏你现在能演吗?” 虽然很不情愿露出自己如此不专业的一面,但魏清知道,今天再这样耗下去只会继续耽误大家的时间。 “陈导对不起,我今天确实拍不了这场戏,如果可以的话,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陈裕德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能够认知到自己不足之处的魏清,反而对他更为欣赏。 “孟老师给到剧组来客串的档期还有6天,剩下的戏份如果都在凑在一起拍完需要两天半,所以我可以给你三天半的时间,这几天都先拍别的戏份,你调整好自己,三天半之后,这些戏份必须拍掉。”陈裕德换了一个轻松一点的语气,“别忘了去给孟老师赔礼道歉,他喜欢喝茶,送他两盒茶叶没准儿他就不跟你计较了。” 孟老师就是饰演养父展坪的演员。 “谢谢导演,我马上就去跟孟老师道歉。” “思轶,带着你的小朋友一会儿和副导演调整一下这几天要拍的场次顺序。” “好的没问题。” “辛苦。”他对她点点头,语毕他又朝周围的工作人员微微欠身:“给大家添麻烦了。” 向思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晚上收工的时候,关语娜拉着向思轶和她的三个小朋友去附近的烧烤店猛搓一顿,说这是她每个月一次的放纵餐必须特别放纵,于是一行人嗨到深夜才回酒店。 觉得自己吃得太撑了的向思轶决定走一走消消食,不然直接回床上躺着也太罪恶了。 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附近的健身步道上溜达着。 但就这么巧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正在夜跑的魏清。 他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汗水已经把头发全部打湿,脸上都不断地淌下汗珠,衣衫也全部湿透。 这绝不是正常的运动量! 他在折磨自己。 “魏——” 她刚想喊住他,却被他直接无视,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带起一阵风。 看着他就要跑远的身影,她莫名火大。 但脑海里有莫名浮现出今天在片场,他在那片暖黄色的光里悲伤得快要碎掉的样子。 向思轶咬咬牙,拔腿跟了上去。 他们住的酒店虽地处郊区,但周围风景优美,依山傍水,附近有启海市知名的生态风景园区,于是酒店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顺势修了这长3公里的临江健身步道供大家娱乐,让市民在这里跑步、散步、游玩的同时也能看到这美丽的山水。 但是。 这也太累吧! 在跟跑了不到五分钟后向思轶就已经开始两眼发黑。 编剧是个常年坐着需要伏案工作的职业,很少有人锻炼。 当了这么多年编剧,她的身体素质现在可以说就是一张被揉碎的宣纸,破破烂烂。这么突然来高强度的有氧运动实在大大地超过了她的身体负荷。 不行了,再跑她真的会死掉的。 她费力地仰起头看了一眼魏清越来越远的冷酷背影。 真的到极限了。 她停了下来,低头弯着身子双手扶膝,大口地喘着气。 好像得慢慢喘?也不能直接停下,得慢走两步过渡一下? 她拼命回想着之前因为写一个运动题材的剧本而学到的知识,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节奏,但腿上是一步都动不了了。 魏清一定觉得她有毛病。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面前有人靠近。 她心理咯噔一下。 “向思轶,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抬头,引入眼帘的是同样喘着气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魏清。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不好” 话还没说明白她却被口水呛到猛咳起来。 但魏清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心里像是起了一阵大雾,被一些湿润的东西填满了整个胸腔。 魏清本能地抬手想帮她拍拍背,但终是把手收了回来。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向思轶还想说什么,但被咳嗽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