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真的是,非常无耻,非常不要脸。 在谢屹忱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纵使她已经慢慢产生免疫能力,但偶尔还是会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 胸口处的跳跃蓦地清晰起来,宁岁红着耳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暗瞪了他一眼:“……喜欢吃鸡腿,确实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情。” 谢屹忱蓦地挑了一下眉。 ——再说多两句,怕她真跟他急了。 他就很收敛地压了压唇角:“嗯,确实,我也喜欢。” 宁岁:“……” 外面的炒菜声依旧锣鼓喧天,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两人就干脆在桌边坐下,一张一张翻看老照片。 不得不说,这本相册收录得的确非常全,幼儿园的在最前面,谢屹忱一眼就看到了那场话剧的剧照。 宁岁真的出演了一棵树,整个人身上套了一个娃娃装,是只有脸能露出来的那种,树干是棕色的,头顶还依稀长着树叶和几颗桃子,晃一晃桃子也动,可爱得要命。 为了和颜色搭配,她白皙的小脸也抹上了那种棕色的粉底,整个人像是掉进泥地里一样乌漆麻黑,基本上也认不出来,只露出一双圆漉漉明亮的眼睛。 谢屹忱一边看一边低笑,后面还有好多,是一家人去儿童公园,巨大的旋转茶杯里,她小小只被宁德彦抱在怀里亲昵脸贴脸的照片;还有小学时候运动会转呼啦圈,那个圈比她人还要大;还有第一次国旗底下演讲,第一次英语演讲比赛,第一次参加艺联欢晚会…… 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夏芳卉也都有留意到,并一一把宁岁的每一点一滴成长都记录下来。 谢屹忱觉得可爱死了。 为了让夏芳卉放心,他俩在房间里也开着房门,他就凑近她耳朵,压低声说:“好想把那时候的你装进口袋里。” 言语里都是纯粹的心动。 宁岁看着他低头掀唇,把相片一张张仔细拍了存到手机里,还顺手设置了一下屏幕背景,脑子里忍不住想—— 他呢?他小时候长什么样? 是不是也很可爱? 但是,谢镇麟和邱若蕴会像这样也精心给他做一本相册吗? 宁岁气息顿了顿,就抓着他的手,悄悄在掌心试探勾了勾:“……我也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谢屹忱垂眸看她,反手抓住她指尖,嘴角微勾。 家里估计没有,但他大妈大伯家那儿应该有一些,都是和他堂哥的合照。 还没说话,又听她诚恳补一句:“最好也是不穿裤子的那种。” “……” 他似笑非笑眄她好一会儿,宁岁舔了舔唇,慢吞吞又无辜地转了话题:“你想不想去阳台看看我妈搞的菜园?” 谢屹忱觉得新奇:“还有菜园?” “嗯,种了各种各样的菜。” 他们从房间里出来, 宁岁领着他到了阳台,看见芳芳勒令全家人养的那些大头菜和蘑菇,有两盆已经被收割完毕。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今晚晚饭的两盘菜。” 宁岁挨挨蹭蹭凑过去,用讲悄悄话的姿势说,“但你最好不要吃。” 谢屹忱也学她样子压下声音,兴味道:“为什么?” “因为之前我妈让我弟负责施肥,他为了省事——”宁岁难以启齿,“就在上面尿了几次。” 谢屹忱:“?” 她真诚道:“对,所以……” 谢屹忱:“……” 两个人绕着走了一圈,装修风格都挺温馨的,很有生活气息,宁越在房间里闭门造车学习,但能从阳台那边看到屋内的格局,一张干干净净的白色写字台,上面是架,摆放着他喜欢的那些高达和变形金刚的手办。 最后回到客厅,差不多六点多,还在说着话,门口突然响起锁头响动的声音,两人就不约而同朝那边看去。 宁德彦今天公司刚完成一个大单,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儿开锁进门,还拿了一瓶红酒回来准备小酌,打眼看到屋里有个又高又帅的小伙子,还愣了下,狐疑地探头往自家门牌号上看:“我走错了?” “……” 宁岁赶紧叫了声:“爸。” 这才硬生生止住宁德彦往外迈腿的步伐。 谁也没告诉他今天女儿男朋友要上门吃个便饭,谢屹忱不想给他留下个不请自来的坏印象,迅速恢复正色,先叫了声叔叔好,又做了自我介绍,把前情提要交代一遍。 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宁德彦眯起眼,忍不住细细打量他:“哦哦,是
小忱啊。” 女儿男朋友的名字,他和夏芳卉是放心上好久了,但一直没有见过本人。不过看夏芳卉还在忍着没催,他也就没着急提这事儿。 现下倒是误打误撞见着了。 宁德彦第一反应是,幸亏今天带了瓶红酒,不然怎么干倒这小子。 - 夏芳卉和钟点工阿姨风风火火端着一锅十全大补汤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聊了有一段时间了。 宁德彦正襟危坐,一副要把家底盘问到底的架势—— 宁岁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家里是哪的,父母做什么,在学校的情况这种基本问题,他好像已经知情似的,直接连跳几级,开始问起谢屹忱从小到大的各种事迹。 不过一开始也还都正常,直到二十分钟后,画风逐渐飘忽起来,宁岁默默坐在旁边,听宁德彦对暗号一般,幽幽然问谢屹忱:“会打麻将吗?” “……?” 谢屹忱当下还真的有点为难,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夏芳卉捕捉到熟悉的字眼,当即一个眼刃扔过来:“说什么呢?” 宁德彦干笑两声,把红酒瓶推过去,巴巴地等待开瓶许可:“没事儿,就随便聊聊。” 夏芳卉这才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精品家宴上,满意地在餐桌上布置摆盘, 顺手扔给宁德彦一个开瓶器,朝房间里奋笔疾的宁越喊:“菜做好了,都洗洗手,过来吃饭!” 里屋小东西兴奋地嚎了一声,瞬间扔掉笔:“来了来了!” 谢屹忱就过去帮忙端菜端饭,夏芳卉本来想制止他,但看他已经很熟练小心地上手,有条不紊地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回穿梭,也就随他去了。 一切安排有序,等钟点工阿姨走了之后,一家人就整整齐齐地坐了下来。 宁德彦带回来的是瓶好酒,开瓶以后倒在醒酒器里面醒了片晌,给谢屹忱和他自己一人一杯,随后假模假式地问了嘴:“能喝酒吧?” 谢屹忱点头:“可以,叔叔,但是我不常喝。” 夏芳卉抬头,不动声色和宁德彦互相对视,暗暗交换了个眼神。 ——嗯,还可以,标准答案。 算他过关。 宁德彦就笑呵呵跟他举杯,两人碰了杯,自己抿了口,看着谢屹忱把那杯都喝完,杯底都空了才慈祥地说:“年轻人就是好样的。” 随即很快又给他倒满,满满当当,占了红酒杯五分之四的体积,很夸张。 宁岁坐在旁边不敢吱声。 总觉得她男朋友像是误入虎口的待宰羔羊。 宁德彦语气闲聊:“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 谢屹忱坐姿板正:“平常接触计算机和数学比较多,在学校看看,或者运动,打打篮球。假期的时候可能还会出去旅游。” 宁岁发现今天她妈到了饭桌上好像没太发挥,都是她爸说话:“年轻人嘛,生活就是要多姿多彩一点。” 他顿了顿,感兴趣道:“旅游,一般都是去哪里?” 宁德彦和宁岁性格简直如出一辙,谢屹忱记得宁岁当时也是最感兴趣于这个话题。 他就一一陈述。 “以前跟着父母去过美国和欧洲那边,后来就和朋友在国内一些自然景观好的地方自驾游,像是西北和西南的几个省。” 宁德彦感叹:“嗯,挺好的。” 人到中年,这几年挣了些钱,孩子们也马上长大了,正准备开始享受,他说:“我和你阿姨还说找个时间出去旅行呢,照你推荐,国内哪个省份开车自由行比较好玩?” 谢屹忱说:“云南那边,乌鲁木齐,还有西宁都很不错,景色很漂亮,您和阿姨都可以看看。” “行。” 浑然不觉这顿饭是个考验的宁越小同志很亢奋,这儿一筷子,那儿一勺子,乐颠颠的:“妈妈你做的清蒸鱼好好吃,比红烧排骨好吃多了!” 夏芳卉揉了揉他脑袋,温柔道:“说得很好,但那个是钟点工阿姨做的,排骨才是妈妈做的。” 一巴掌拍到马腿上的宁越表情凝固,迅速收声:“呃,我其实说反了啦,哈哈……” 桌上有一瞬间的尴尬,落针可闻。 宁越就赶紧寻找救星,弱弱转移话题:“哥哥,妈妈说你很厉害,那你之前有学过什 么学科竞赛吗?” 谢屹忱很好心地救场:“学过信息竞赛和数竞。” 宁越一听数竞眼睛都亮了:“那这么说的话, 我有不会的题, 是不是也都能问你?”<
r> 谢屹忱笑了笑:“可以,我尽量回答。” 宁越登时喜滋滋,但是想了想,高中竞赛毕竟和大学内容不一样,他姐读的数学,上大学以后对于某些数竞题都有些生疏,还是很真诚地把丑话说在前面:“不过哥哥你也可以先考虑一下再答应,毕竟我这个题是很难的,可能会有一些挑战。” “……” 夏芳卉觉得她这个儿子有时候是真缺心眼,没忍住戳了一下他脑门:“人家哥哥是谦虚,国家集训队,靠数竞保送的清大,能不会你那二两题目?!” 宁越手上的鸡腿差点掉进碗里:“保送?!” 夏芳卉:“不仅保送,而且才刚刚获得了校级特等奖学金。” 这边宁岁很快抬眸,眨眨眼——其实她好像也没跟芳芳说这些,怎么感觉她知道得还挺详细的? 夏芳卉注意到她眼神扫射过来,蓦然顿了顿,轻咳了声,不再说话了。 宁越虽然也不知道特奖在清大代表着多重的分量,但是能让他妈这么郑重其事,一定是特别厉害,当下震撼不已。 “所以哥哥是学什么专业的?” 谢屹忱越看他越觉得可爱:“计算机。” 后半程,宁越一直用一种看偶像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谢屹忱时不时就给宁岁夹菜,夹的都是她爱吃的,夏芳卉整了好几只红烧小乳鸽,香喷喷但是脂厚油亮,他就带着一次性手套耐心地把外面的皮都弄掉,去掉骨架,把肉都堆到宁岁碗里。 连带着也照顾到他身边的宁德彦,敬完酒又夹菜:“叔叔,您还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周到得差点让宁德彦有些招架不住。 宁德彦大概知道,谢屹忱家里有个公司,体量也蛮大,肯定见多识广,但是他不管,坐在这位置上,就是要按照他宁德彦的女婿标准来判定,尽管心里顺眼得不行,还是边给谢屹忱倒酒,边按着内心那个列表一件件盘问:“对了,你未来是要去美国读研是吧?读完了是什么打算?” 谢屹忱:“叔叔阿姨,我现在是在我表哥的创业团队里,他们正好有要拓展海外的想法,我的计划是,前两年边读研边在这个公司做技术支持工作,同时也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等积累了一定的底蕴,再自己出来单干,方向和我现在研究的人工智能有关……” 宁德彦审视道:“创业?风险也不小吧?” 谢屹忱沉吟片刻,不卑不亢地回答:“创业确实有风险,但是人工智能这边,前沿的技术还比较被市场器重,只要在研发上有进展,基本上落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我也接触过创业公司,所以大概知道整体架构应该怎么运作。” 他顿了顿:“叔叔阿姨放心,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尽量审慎地做足所有准备工作,把握好市场 , ?, 同时,在学校里的试错成本比较小,到时候可以一边创业一边做科技大厂的实习,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两边的路都能走;还有我表哥那边,我也能随时向他请教。” 很容易能听出来,他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宁德彦点点头:“那你如果创业的话,是不是就留在美国不打算回来了?” 这时谢屹忱看了宁岁一眼:“不知道小椰到时候是准备在哪里工作,如果她计划在国外工作,我就先在国外发展;如果她想要回国,我就跟着把重心都转移回来。” 顿了顿,坦诚道,“但我想她应该会想要回来,毕竟在哪儿都没有在家里好,槐安近年来也是全国科技创新发展中心,以后一定会有更大的前景。” “……”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狠狠踩中芳芳心里的共鸣区域。 虽然孩子大了,肯定想要去更大的世界看看,但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不想宁岁一个人在外面飘着吃苦。 自私一点地说,临近宁岁毕业,其实夏芳卉心里特别舍不得,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要面临长达几年和女儿远距离的分离,肯定更不希望她留在外面工作,恨不得宁岁一读完研就打包东西收拾回家。 没想到谢屹忱还能考虑到这层。 这孩子,也太心细了。 宁德彦和谢屹忱喝了好几轮,一瓶红酒干完,宁德彦已经有些飘飘然,谢屹忱倒是还好,只是耳根有点红,呼吸较之前更沉一些,但还拦着宁德彦不要喝太多:“叔叔,您不用倒这么满,都给我就行——” 夏芳卉按住宁德彦:“行了老宁,今晚差不多了。” 言外之意,你俩都不用喝了。 这话落在宁岁耳朵里是考验通过的意思,当即暗暗松口气,落在宁德彦耳朵里,却仿佛晴天一个霹雳。 他喝得正尽兴,手一顿,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酒
杯:“老婆,让我再喝点呗?” 这种乞讨式喝酒,基本上经常会在他们家上演,夏芳卉今天心情很好,大发慈悲道:“行,你随便喝,但就是悠着点,小忱晚点还要回家呢。” 宁德彦拍着胸脯:“我知道我知道!” 吃到后半程,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其乐融融,推杯换盏,大家都开始进入闲散聊天的状态。 谢屹忱发现,宁家的所有人,越多接触一点他就越喜欢。 宁德彦其实心态特别年轻,对他之前的经历很感兴趣,特别爱提问题,比如你们实验室做研究具体是怎么做呀,在美国春研的时候和那边的同学相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逛逛附近的名胜古迹,最喜欢的城市是哪一个,等等等等,谢屹忱就陪他天南地北地聊。 这边在畅所欲言,那头宁越悄悄离开位置,不声不响往里屋奔。 自从有了高级的新手机之后,小东西获准饭后有半小时的游戏时间,他为了能多玩一会儿,每次晚饭都吃得很快,争分夺秒溜进去玩游戏。 今天好不容易是场盛大的家宴,夏芳卉就很警惕:“干什么去?” 宁越脚步停住,坦诚地回头:“拉屎。” “……” 夏芳卉眼神转了圈,咳了一声:“你也不用回答得这么粗俗。”意思是这还有客人在呢。 “好吧。”宁越慢吞吞哦了声,正经道,“妈,那我可以去落坨翔子吗?” 夏芳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