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停电。
江任杰打着赤膊,穿一条四角短裤窜出房间,指着天空怒骂:“哪个狗日的干的好事儿,大热天的停电,想热死人啊?”
江落苏躺在床上,对她爹的疯批习以为常。她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心静自然凉,可她现在心口填着块石头,焦躁难安,自然也是汗如雨下,于是冲出房间和她爹一起指天怒骂:“有种就热死我,看谁熬得过谁?”
江任杰少见他女儿这样理智尽失的模样,关怀道:“你疯啦?”
江落苏冷笑一声,突然间的深沉:“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江任杰一哆嗦,逃命似的奔进房间,出来时早已穿戴整齐,墨镜都架在了脑门上,拽起江落苏就要走。
江落苏白他爹:“干嘛去?”
江任杰说:“上医院,给你治治脑子。”
没了空调风扇,父女俩只能在院里纳凉。两把竹椅并排放着,一长一短两双肤色分明的小腿暴露在月光下,同一号的躺尸坐姿。
白天0多度的太阳炙烤过的地面,现在正腾腾往上冒热气,纳凉和汗蒸也不过是两字之差。江任杰擦着汗,觉出几分不对劲:“我怎么觉得院子里比屋里还要热?”
江落苏闭目养神:“安心躺着吧,外面汗蒸198一回,蒸到就是赚到。”
江任杰竟然觉得他女儿说得十分有道理,并且认为她自从当了青春厨卫的老板以后,商业思维迅猛发展,已然到达了他企及不了的高度。
他晃着脚丫子感慨道:“真好,再过一天,咱们家的厂子就能正式开业了。”
江落苏想跟她爹说,你高兴得太早了,刘总那缕东风刮到半路绕道儿了,连个产品都没有,开个毛线工。她十分不甘心地把今天吃闭门羹的事儿告知了江任杰,并扼腕叹息,可能得与那个“年年发”的良辰吉日擦肩而过了。
江任杰虽然也舍不得“年年发”,可他生来是个乐天派,没了年年发,还有天天发,月月发,只要高兴了,想怎么发就怎么发。他宽慰他女儿:“办大事者稳中求胜,年轻人,莫要着急,该是你的躲不掉。”
江落苏对他爹的装逼嗤之以鼻。“该是你的躲不掉”,这句话拿来安慰她实在太不恰当。刘总的单子是她早八百年谈好的,这就该是她的东西,今天可不就躲掉了。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清醒,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避而不见总归是不坦荡,吃亏可以,但哑巴亏不能吃。江落苏决定,明天定要去找刘总面对面把这事儿问清楚。
翌日,江落苏起了个大早,打了辆车直奔刘总厂里。
到时才凌晨五点,工业园里静悄悄的,没一家厂子上班。江落苏悠哉游哉在路边摊打包了份重庆面,靠在门卫室墙根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欣赏头顶的蓝天白云,好像她不是来蹲点的,而是来度假的。
门卫大爷拴着裤腰带睡眼朦胧地开门,视线里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吓一跳,以为自己起猛了,直到江落苏龇着大牙跟她打招呼:“大爷,早上好。”
“早早早上好,”大爷看清面前的人是江落苏,老脸一板:“侬个小娘比,嘎早来人家厂门口,做贼啊?”
“我找刘总,有点事问他,”江落苏环着胳膊靠墙,“你忙你的,就当没我这人,不用特意招呼。”
大爷冷笑一声,满脸写着“谁他妈有空招呼你”,自顾自进了小房间,该洗漱洗漱,该吃早点吃早点,全然不把外面的丫头片子当回事儿。
点半左右,厂子里陆续有工人来上班,大爷可得警惕了,生怕江落苏见缝插针跟着溜进去,捧个茶杯,搬把椅子出来,坐在离江落苏半米不到的位置,主打的就是一个盯梢。
江落苏笑这大爷还挺爱岗敬业,“您放心吧,刘总不来,我溜进去也没用。”
大爷战线分明,话都懒得跟她说,甩她一个眼神让其自行领会。
8点过后,员工基本都入厂。大爷抬头,太阳晃得他老眼昏花,他抹抹额头的汗水,瞪一眼江落苏那个“罪魁祸首”,麻溜搬着椅子回屋吹空调去了。
幸好江落苏早有准备,来的时候涂了防晒霜,不然非得烤出一脸雀斑不可。约莫到了九点,刘总还没来,江落苏凑到门口,殷勤地递上一根烟,“大爷,我问您一下,刘总平常都几点来厂里啊?”
昨天拿了烟那是因为还没确定这丫头的来路,万一是老板重视的客人呢,他也不能不给脸面,可眼下不一样了,老板躲着不见的人,这烟他可不能瞎抽。大爷正正衣襟,拿捏出刚正不阿的态度:“年纪大了,不能多抽。”
江落苏嘁一声,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说就不说,反正她就在这蹲着,早来晚来他总得来,不见到人她誓不罢休。
十点左右,太阳越来越大,江落苏只能贴着墙站立才能偷一点荫凉。大爷年纪大了,到底是心不够硬,看着芙蓉面的丫头晒得满脸通红,从里间把门把手拧开,趾高气扬地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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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苏麻溜进了屋,空调的凉意沁入她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她看大爷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谢谢您啊,您心肠还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