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洲看向程灵慧,程灵慧道:“给你就拿着吧。”她知道,吴末名视金钱如粪土,一块玉佩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肯如此‘纡尊降贵’和常之洲说话,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他的目光转而投向小尾巴似得粘着常之洲的程之柏,两手在身上摸索,似乎寻找什么东西似得。忽然做出醍醐灌顶的样子,从颈项间扯出一个香囊。
就是那种非常常见的香囊。一个小红布袋,上面系着一根丝带。一般寺庙里用它装‘平安符’什么的。乡下妇人一会儿功夫能缝七八个。
吴末名扯出香囊,伸手往程之柏脖子上挂。程之柏是非常怕生的一个孩子。换了别人,他恐怕早缩在常之洲身后了。但是,吴末名给他挂香囊,他竟然神奇的没有退缩。一双和吴末名如出一辙的黑濯石一般的眸子,无比认真的看着吴末名的脸。这大约就是血浓于水,父子天性。
只要不瞎,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大一小长得和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常之洲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已经不再是天真懵懂的孩子。一开始他还没注意,可现在吴末名弯着腰,程之柏仰着脸。一大一小两副面孔离的那么近,他就是二傻子也看出端倪了。不由露出惊诧之色。
要知道,在他心里,程之柏是程灵慧生的,是自己的亲弟。任谁忽然发现,自己的亲弟长得和一个陌生人那么像,心里都会打鼓。
少年的脸色骤变,怎么能逃得过吴末名的眼睛。他不紧不慢地站直身子,伸手抚摸了一下程之柏的头顶:“叫舅舅。”
围观的众人恍然,原来是甥舅。外甥像舅,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可常之洲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她知道,程灵慧跟本没有这么大一个兄弟。少年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带着什么。
吴末名看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你用什么眼神儿看你舅舅我呢?我虽然不是你亲娘舅,可惹着了我,照样抽你。叫声表舅我听听。”
一表三千里。这下常之洲再聪明,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了。当然,他也不肯从善如流的叫吴末名一声‘表舅’。
吴末名呵呵一笑,出其不意又在他头上弹了一个暴栗:“绷着嘴的样子跟你爹还真像,让人看见了就光想抽一顿。”又看向程之柏:“得空了,让你爹娘领你到京里玩。舅舅家里好多好玩儿的。”
程之柏紧紧靠着常之洲的腿:“我还要读的。”
吴末名满不在乎道:“读有什么要紧的……”
程灵慧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怕他再说下去把孩子往歪路上带。
吴末名有些讪讪:“不说就是了。”说完又看向程之柏:“舅舅累了,要去休息。晚上找你去看灯怎样?”
程之柏小声道:“我要和哥哥一起的,还有关雎,还有之远……”
吴末名面上的笑容僵住,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那好吧。舅舅就只能自己去了。”
程灵慧见时候不早了,带着俩孩子出了春香楼。常之洲这才问道:“娘,我怎么不知道京中还有这样一个表舅?”
程灵慧不欲和他多说:“你一个小孩子,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常之洲见她不说,也就不问了。娘儿仨边走边闲逛着。给程之柏买了一个糖人儿,那小子啃的满脸都是。常之洲就笑他。程之柏从小儿脸皮薄,被臊的受不了,直往程灵慧怀里钻。正热闹着,忽见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走来。两手搁在腰间行礼:“敢问可是程默之,程娘子?”
程灵慧点头:“大嫂找俺有事?”
妇人道:“是我家夫人想见见您。”
程灵慧不解:“你家夫人是……”
妇人道:“我们家老爷姓陆,就是适才和人比画那位。”
程灵慧明白了,这是陆晓晓的母亲派人来找自己。
陆晓晓命运多舛,零落到乡下来。虽然她家里人摆出一副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样子,可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知道。母女连心,骨肉相连。那个当娘的能不挂念自己的儿女?
程灵慧嘱咐常之洲领着弟弟不要乱跑后,就跟着那妇人去了。
穿过一条幽深的胡同,来到春香楼的后门。那里早就等了两个大丫头。看见那妇人引着程灵慧到来,急忙将她让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