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思索后,公孙鞅还是决定下令彻查,而打心底,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确有其事。命令很快便下去了,只过了短短五天的时间,便查到了府里的丫鬟月桂头上。月桂是公孙盼儿的贴身丫鬟,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盼儿做的吗?心中一寒,公孙鞅不由轻轻阖上了眼睛。
花厅中,一袭浅碧色缠枝纹绣花锦缎长裙的公孙盼儿款款而来,长发被绾成斜斜的堕马髻,饰以几枚白玉点翠的步摇与珠花,耳畔一对白玉翡翠葫芦坠衬得脖颈愈发的白皙修长,光滑的胸脯前饰以一个白玉点翠的海棠璎珞。
“哥哥。”见了兄长眼底的怒意,公孙盼儿心中不由产生了几分疑惑,兄长向来待自己亲厚,就算犯了错事也舍不得责备一句,怎的,今日竟是逢着了什么大事不顺心?看来自己得好好安慰一番了。奈何,公孙鞅不说一句话,只一双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
“哥哥,你……”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兄长以这般眼神看她,难道竟是自己脸上有东西?伸手在面上轻轻抚了抚,肌肤光滑细嫩,竟是无一丁点的瑕疵。
“你,太让为兄失望了。”轻轻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公孙鞅的语气略有几分怆然,“难道,你就那么容不下心儿吗?”
容不下心儿?这是哪里的话?难道……公孙盼儿立刻联想到了最近卫苑中的传言,说是孟寒心得罪了宫里人,为了避风头方才躲到了卫苑暂住,但由于宫中之人贵为太子,若是再这样住下去,卫苑上下迟早会遭到劫数。至于什么劫,有着多种的说法,个个皆是脑洞大开。
有人说,太子对那位孟姑娘不冷不热,是孟姑娘主动要去攀附,结果落了个被嫌弃厌恶的下场。如今到了这卫苑,又攀附上了公孙公子,怕是会影响公子的仕途,生生断了这卫苑中人的前程。
也有人说,孟姑娘貌美,将太子殿下迷得团团转,但是恃宠而骄张扬跋扈,惹得太后娘娘震怒。虽是如此,孟姑娘却不思悔改,太后娘娘实在受不了,只得逼迫太子将孟姑娘赶出去眼不见为净。但是,太子殿下一往情深,如今卫苑收容了孟姑娘,公子又是男儿身,定然会惹得太子吃醋,卫苑上下轻则抄家重则满门抄斩。
其它的说法更是离谱,而总结来说,便是孟姑娘不知廉耻又红颜祸水,谁摊到算谁倒霉,而此番公孙公子便是着了她的道。
“哥哥,难道,你竟是怀疑那些谣言是盼儿指使的?”公孙盼儿身子一颤,一双眸子流转着几分异讶和委屈。
“难道不是吗?”公孙鞅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在这偌大的卫苑,最有动机陷害孟姑娘的便是你了,难道,你还要继续装傻吗?为兄还记得,过去在那卫国,你可是最看孟姑娘碍眼,也没给几分好颜色!”
“哥哥,人是会变的,而且,盼儿与孟姑娘早就冰释前嫌,既是一同赏月闲话,盼儿又何必立刻便翻脸陷害多此一举?”说着话,公孙盼儿不由眼眶都湿了,“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不过一介不相干之人,却要逼得你我兄妹反目,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公孙鞅一时不由噎住了,再看眼前的妹妹,眼底泪光点点,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端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中不由又软了几分。
这个妹妹,本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然过分宠溺有些跋扈,却也断不会学着去暗地里布置这些阴谋诡计。毕竟,她终究不过太骄傲,太要面子罢了……只是,如今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去相信,而事到如今,竟是抬出来兄妹情分,怎的竟还要继续骗他伤害他呢?
“哥哥,可是查到了些什么?”细细分辨出公孙鞅眼底的异色,盼儿的心不由沉了沉。
“的确,幕后之人已然有了线索,事到如今,你竟还是不肯认吗?”看着盼儿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公孙鞅只觉喉中一阵苦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还要如此下去,她,真的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吗?
“是谁?”
“最先传言之人,乃是府中的月桂姑娘,也是你自小便情同手足的心腹,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孟姑娘就如此入不得你的眼,非要设计除去吗?迟迟不肯坦然承认,在你的心中,又置你我的手足之情于何顾?”
“月桂?她……怎么会?哥哥,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你……”
原来,设计之人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这小贱蹄子没想到竟是个吃里扒外的,没有主人的命令竟敢铸下此等大错,惹得自己与哥哥兄妹离心。不对,月桂向来便是个好拿捏的,若是自作主张卖主求荣,怕是也没这个胆子,只怕,幕后另有他人。
只是,事到如今,兄长怕是也不会听自己的解释吧?既是查到了月桂,便就此收口,兴许只是还要为自己留下一层薄面,到底是在弄巧成拙,如今的自己怕是已被厌弃了吧?而对于孟姑娘,她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反倒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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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盛夏,夜色静谧,窗外的月光透过淡紫色的阮烟罗缎子,倾泻在在涂了一层红漆的木质小几之上,似是覆上了一层细细的银纱。此刻,孟寒心手持一卷册子细细品阅着,一双入鬓长眉微微蹙起,屋内安静地隐约能听到沙漏中窸窸窣窣的杂响。
这是一卷古,讲的尽是各国的风土人情,看看也能长长见识,开拓开拓视野。册子是公孙鞅从卫国带来的,许是脑海中还残留有原主的记忆,那些个繁复字自己竟能轻而易举地看懂。自自己穿越而至,一晃便是整整一年了,前世的种种,倒是有几分记不清了。
此番,既是得了空,那便歇下来好好看看吧,也好顺道对这个世界更加熟悉几分,以免孤陋寡闻着了别人的道。看正酣,只听吱呀一声,但见一位身着藕荷色细布长裙,头戴粉色织金绢花的小丫鬟门而入,见了孟寒心腿一软,竟是生生跪下了。
“孟姑娘,如今唯有你能救得了我家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