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水银,蟾蜍,鸡屎……这药是怎么生效的?”
古时候害人的巫医药方,放到这个充满诡异的世界里,怎么就成灵丹妙药了?
苏真纵使感受到身体的轻盈,依旧难以理解。
这是他学生生涯留下的惯性,纵使撞见了鬼,恐怕也会试图给鬼的存在找个科学合理的解释。
封花则不理解他在困惑什么,在她眼里,西景国虽诡谲多变,但也是几百、几千年变一变,与她并无关系、
她不需要反思这个世界,只需用刀雕刻人生。
“你若实在不喜欢这种药,也有办法。”封花说。
“什么办法?”苏真问。
“修行。”
封花认真地说:“病痛是凡人的苦恼,从不是修道者的,苗母姥姥说,你的病症是魂魄孱弱,我教你修行的法子吧,法力雄厚了,修为自也会稳固。”
“修行?”
苏真精神一振。
过去,他也曾幻想过能去到修真世界,拜入仙门,一心向道,飞剑斩魔。
可幻想与现实相差甚远,这段时间,他在魔头妖女间辗转,在阴谋诡计里颠沛,连修行的门槛都没机会踏入。
“修行”二字从封花口中说出时,像是最原始的欲望被勾起,苏真胸口一阵灼热。
他突然觉得,哪怕他下一刻就要死,也至少要搓个火球砸向敌人。
“虽说是等死,但干等着实在折磨,就当是找点事情做了,你学不学?”封花问。
“学!”
苏真立刻答应。
封花也没废话,直接开始教导:“修道最重要的便是吐纳,吐纳天地之气以成‘法力’,有天赋的一日就能学成,没道缘的练上十年也是枉然。你听我说的做。”
苏真点点头。
“先找一个姿势坐下。”封花说。
“什么姿势?”苏真问。
“什么都可以,修士通常喜欢盘膝而坐,五心朝天,但其实什么姿势都可以,只要你觉得舒服就行,像陆绮那样的修士,早已把吐纳当成本能,行卧皆是修行,不必拘于一格。”封花说。
话虽如此,苏真还是以五心朝天的姿势坐下,问:“然后呢?”
“然后开始冥坐,青毛狮子教过的,你没忘记吧?人在清醒之时,眼睛会被景物迷惑,耳朵会被声音迷惑,鼻子会被气味迷惑,又有诸如痛痒纷扰,难以专一。
冥坐之时,五感才会淡去,唯有五感封闭,意识冥冥渺渺之时,天地之气才会在你心灵显形,去感受它,用最不加修饰的直觉去感受它。”封花的声音越来越轻。
当初青毛狮子的宫殿里,苏真就是所有新弟子中最快学会冥坐的人。
他闭上眼睛。
心湖中的涟漪渐渐抹平。
困倦感涌上心头,与他的清醒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他宁心静坐,渐渐忘记了诅咒,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老匠所,甚至忘了心跳与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
声音形色,十情八苦,人世种种皆离他远去,雾气般弥散在意识之外的黑暗里。
也是这一刻,苏真见到了封花口中的天地之气。
就像坐在广袤草原上仰望星空,一绺绺蔚蓝色的光从银河泻落,席卷过头顶,它们像是凝为实质的风,从深邃天穹刮向人间,永无休止,人的欲望在这样的大风里留存不住半息,连生与死也全无意义。
苏真见到了天地之气,也感受到了气的流动。
它们穿过身体时,苏真第一次感受到了法力的存在,也几乎是一瞬间,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法力是怎样产生的。
人就像一个手摇发电机,天地之气是那只摇柄的手,线圈在磁场中旋转,产生了电,这种电储存在身体里,对人而言就是法力。
手摇发电机将人从蜡烛时代引领到了电的时代,而天地之气产生的法力,则是将凡人引向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