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青楼的对决
随着日近正午，在武家小楼和对面青楼中间已经形成一个规模颇大的集市，集市上半数是唐人，半数是胡人，他们瞧着青楼这场乱纷纷的戏，都沉默不语，谁都知道不能得罪粟特商帮，他们顾自做着生意，同时瞧着粟特商帮准备做什么。
一阵纷乱之后，不过个把钟头，这青楼里头原本进驻的人被那些身穿白衣的粟特人赶了个干净，粟特人占据了这座青楼。
随即，一群人马急匆匆赶来，这群人马有三十来人之众，他们骑着马匹，带着一些轻武器，从那奔腾的马蹄不难看出他们的怒火，显然是有备而来。
严伯凛然惊道：“太原何家！这是太原何家的人马！”
李怀乾知道这座青楼是太原何家的产业，太原何家是老牌世族，早年李唐起兵争夺天下之时太原何家对李家多有助力，随着李家执掌天下，太原何家跟着分得一杯大羮，大唐立国这七十多年来太原何家世代有子弟在朝为官，商贸事业遍布天下。
太原何家在敦煌有一座商号，但是这种站在帝国金字塔尖的老牌世族不会那么在乎所谓的“生意”，对于这些天然握有权力的家族来说，钱财只是权力的附庸品而已。
太原何家十年前建起这座青楼，这是因为太原何家将敦煌视作交通、钱财周转的中间点，在这里需要有一个地方招待各方宾客，出于这个目的他们要做一座体面的小楼，因此顺带着做起一座青楼。
太原何家一开始经营这座青楼还算上心，但是随着时日渐久，太原何家的经营逐渐懈怠，尤其是几年来武后登极当权，作为李唐曾经坚定拥护者的太原何家被扫到一边去，太原何家的权势大受打击，随着太原何家的权势衰颓，这座青楼跟着衰败，乃至经营得半死不活，被那巫山楼压制得厉害。
今天早上粟特商帮已经派人去向太原何家表示要收购这座青楼，太原何家立马一口回绝，太原何家虽然近年来明显衰败了，但是那股子身为“世家豪族”的“傲气”仍是在的，对他们来说多少钱财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座青楼是太原何家在西域的权势象征，这青楼都没了，那太原何家在西域还算个什么鸟？！
对于这种世家豪族来说，越是衰落，越是在乎争个脸面。
但是太原何家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口回绝了这些粟特人，这些粟特人竟然公然进占了这座青楼，这简直是公然强占他们的产业，这与强x有何区别？
堂堂太原何家，哪能忍受被这些夷人强x！
太原何家立马倾巢而出，虽然他们“倾巢而出”能调动的男丁也就十来人而已，但是他们召唤以往的故旧，敦煌的各方人马还是给这个“名门世族”几分颜面，让太原何家一共凑足了三十多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太原何家和陇西李氏一样有鲜卑血统，早年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如今太原何家的子弟已经荒废了祖辈的武功，但是纵马横刀的门风传统还是在的。
眼下太原何家总共带着三十来人纵马冲到这青楼门前，众男子骑在马上，亮刀前胸，怒喝着要将侵入里头的粟特人杀尽。
这集市上的众商客都退到一旁，瞅着太原何家和粟特人的这场好戏，这里当真是精彩纷呈，早上武家和粟特人刚刚闹完，下午又是一场大事，这些吃瓜群众聚在这里当真是快活。
太原何家的人在这小楼门口呼喝了好几声，楼上的粟特人没见动作，太原何家的人也没有动作，他们气势汹汹地喊着要冲进去，但是始终没冲进去。
太原何家为首的掌事人是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他努力想做出凶悍之色，但是怎么做都不太像那意思。
太原何家正怒骂着，只听得那青楼里头粟特人发出一阵呼喝，众身穿白衣的拜火教武士顿时从里头蜂拥而出，人数足有百人之众，将太原何家的人马围住。
太原何家的人马骑在马上，他们怒骂叫喝着，扬言要策马扬蹄踩死这些不知好歹的夷人，但是他们面对这些面目冰冷僵硬的粟特人，始终不敢真的动武。
双方僵持了一阵，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青楼中迎出，那是马兹达克，马兹达克满脸笑容，穿过人群来到太原何家的掌事人面前，用唐人的礼节拱手作礼，向太原何家赔罪。
太原何家众人冷脸对着马兹达克，鄙夷地叫骂了几声，但是瞅着马兹达克出面，太原何家的气势已经收敛了许多。
马兹达克面对太原何家众人的怒骂，他始终微笑着，不断地用唐人的礼节作势赔礼。
双方来回了一阵，太原何家几个掌事的下了马，跟随马兹达克进了青楼。
李怀乾玩味地看着这状况，他笑道：“这青楼归了粟特人，说不准他们今晚就要开张营业。”
严伯连连摇头，这几天的形势变化让他看不懂，这太原何家此前是何等的强势，如何能这般被粟特人抢去了青楼。
李怀乾：“瞧明白了，粟特人是要抢光咱们的生意，咱们得快些开张，进去吧。”
严伯还愣着神站在门口瞧了一阵，果然见到不多时，太原何家的人马被马兹达克送了出来，看来他们已经签订了契约，显然粟特人给了太原何家满意的价码，顺利将这青楼买了过去。
一个下午过去，夜色降临，武家小楼依然关着门，整座小楼陷在漆黑中，武家仍在如火如荼地装修着。
同时在武家小楼的对面却是一片辉煌的灯火，那今天一早被粟特人进占的青楼已经挂满了灯笼，满了灯烛，那灯火喧然遍了6层楼，将这座青楼照成一座黑夜中辉光闪烁的硕大灯塔。
敦煌的集市素来会在夜幕降临之后散去，因为这个时代可不像现代社会有那么好的照明条件，入夜了照明基本靠月亮，走路靠提小灯笼来防止扑街，所以到了夜晚，集市是维持不了的。
但是眼下粟特人的青楼灯火喧腾，照得这集市一片光亮，这集市也就没有散去，集市上的众商客都看着粟特人接手的这座青楼，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敦煌还从未出现过这般耀眼的灯火，简直像是要把夜空都照彻一般。
李怀乾站在巫山楼顶楼、他住的“暖香阁”的窗口前，窗口正对着对面粟特人的青楼，他看着这青楼飞檐的檐角都挂满了硕大的灯笼。
这短短半日时间之内，马兹达克已经让这半荒废的青楼“重获新生”，那焕然一新的姿态像是一家新开张的青楼。
这粟特人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粟特商帮的效率果然颇为惊人。
“咚咚咚”有人敲门。
李怀乾：“进来。”
传来玲珑的声音：“姑爷……我练完曲子了，你过来听听吧。”
李怀乾看着对面青楼的动静，说道：“进来说话。”
玲珑：“我不进去……你出来。”
李怀乾：“那姑爷不听了。”
玲珑急了，说道：“怎么又不听了！？这曲子我编得好辛苦！……”
李怀乾：“姑爷监视着对面呢，你进来说话。”
………………
玲珑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扁着嘴进来了。
暖香阁分厅房和卧房两进，玲珑站在厅房里头，瞧着里面灯火昏暗，她说道：“姑爷……你怎么不点灯？”
李怀乾：“眼下咱们的对头就在对面，点了灯让咱们暴露在明处吗？”
玲珑瞧着这昏暗的房间，她看看站在卧房窗边的李怀乾，她严重生起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