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曾听晏无师说过,汝鄢克惠与当今陈朝皇后柳敬言乃是同门师兄妹,所以汝鄢克惠跟陈朝皇室关系甚密,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否则一般人不至于能随口以宫中太医来许诺。
但汝鄢克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沈峤依旧微微动容:“多谢汝鄢宫主,沈某何德何能,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从命。”
老实说,汝鄢克惠实在想不到自己今日会白走一趟,因为于情于理,沈峤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忽然想到那个关于晏无师和沈峤关系甚为荒谬的传言,但立马又觉得果然荒谬得可笑,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罢了,临川学宫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汝鄢克惠面露淡淡遗憾。
沈峤也露出抱歉的神色:“贫道冥顽不灵,累宫主亲自跑一趟了。”
汝鄢克惠笑道:“此去行馆之路不远,不过不是当地人的话,也很难找得到,你身旁这小贩被人迷晕了,可要我代他送你一程?”
“汝鄢宫主真是闲得发慌,不进宫与你的皇后师妹叙叙旧情,跑到这里来说服阿峤弃暗投明,可惜阿峤铁了心要跟着我,你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这句话自然不会是沈峤说出来的。
一个人从街巷尽头的拐角处出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与方才汝鄢克惠刻意营造的玉声不同,晏无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衣袍翻飞却又潇洒飘逸得很,仿佛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停下脚步,值得他注目片刻。
于无声处自张狂。
汝鄢克惠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想来自晏宗主闭关之后,我们便不曾见过,如今一见,晏宗主果然功力精进,一日千里。”
晏无师在沈峤身后半步左右停下,没有再往前一步,他微微眯眼打量了汝鄢克惠一下:“但你却在原地踏步,比十年前也没有多少长进。”
说罢这句话,两人就不再说话,都互相望住对方。
不知情的人看见这幅场景,只怕还当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晏无师的衣裳无风自动,汝鄢克惠却偏偏半片衣角都不晃一下。
沈峤忽然道:“二位要动手,还请另外选个地方,这里还有个不谙武功的寻常百姓,勿要殃及无辜的好。”
话刚落音,汝鄢克惠就动了!
但他的方向并不是晏无师那里,而是径自朝城外掠去,遥遥留下一句话:“城外有空旷处!”
这句话带上了内力,汝鄢克惠的功力岂是作假,当即几乎就传遍半个建康城,闻者无不耸然动容。
晏无师冷哼一声,也未见如何动作,身形已在几丈开外。
与此同时,在他之后,数道身影先后飞掠尾随而去。
那是听见动静纷纷赶去观战的江湖人士。
这一战,注定惊动天下!
……
汝鄢克惠这一声,惊动的不止是一两个人,但凡此时身在建康城中,又正好听见汝鄢克惠说话的人,必是精神一振,纷纷赶了过来,即使他们不知道与汝鄢克惠的对手是谁,但能得他亲自邀战,必然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若能旁观这样一场精彩交锋,必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人想错过。
然而想跟上去观战并不是那么容易,汝鄢克惠的话一出口,他就与晏无师二人一前一后往城外掠去,身形飘若惊鸿,眨眼视线之内只剩下两道残影,再眨眼,连最小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许多轻功稍逊一些的,当即就只能望这两人离去的方向目瞪口呆外加顿足扼腕。
不过能跟上的也不少,像帮帮主窦燕山,同样也因为在听见动静而恰逢岂会,此时他一边跟在后面,一边还能对晏无师喊话:“晏宗主可还记得出云寺之夜,你给我帮带来诸多麻烦,窦某今日也想会会你!”
这天底下能让晏无师放在眼里的人不多,但绝对不包括窦燕山。
是以窦燕山的话一出,就听见晏无师哂笑一声:“我晏无师不与无名小辈交手!”
这句话同样用上了内力,传出很远,不仅追在后面的窦燕山,连还在原地没动的沈峤也听见了,其他人当然更不用说。
许多人暗自发笑。
缺德点的,当即就笑出声来。
窦燕山脸色一黑。
江湖上看见窦燕山出手的人不多,毕竟他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位高权重,若事事都要亲自出手,那这个帮派也混得太惨了,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武功,就算不入十大,起码也是一流高手。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入晏无师的眼。
此人的狂妄霸道,目无余子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