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石坪过小,而跪地的人太多的原因,那两个领头的人已经跪在阶梯的第一阶青石上。
跪地的万余人身着黑色铠甲,这些铠甲质地精良,想来这万余人也不是普通人,不过他们并没有佩刀,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皆是双膝着地,身背笔直,垂着头的跪着。
这因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戎行,他们已经在此地跪了三日,不吃不喝,一干将士尽管满目血丝、满脸污垢和憔悴,却依然强打着精神,以这一支戎行特有的气质,抵抗着饥渴和倦怠,一动都不曾动。
落日又向西偏斜了一些,鸿儒崖下跪拜的那万余人终于有人动了。动的是跪在最前头,那一阶青石上右边的那个人,从他的铠甲上来看,他应该是这只戎行的将军,而从他跪拜的位置来看,他应该只是副将。
这个副将并没有站起身,原本面朝沽名山跪在第一阶青石上的他,转过身来,背向沽名山,坐在了第一阶青石上,因为跪地几日的缘故,他的双腿早已没有知觉,他用手将双腿搬直,他的双腿也就延伸至原本跪在他身后的一个军士的面前,但这个军士却并没有因为副将动而动。
副将捏了捏腿,随后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污垢,他的肤色该是白皙的,却因为这几日的跪拜,被太阳晒得通红,甚至有些死皮痛。他没有顾及脸上的痛,便将手伸入铠甲中掏出一个羊皮水袋,揭开水盖后,大喝了一口。
三日滴水未进,如今喝下一口水后,这位副将情不自禁的出一声舒爽的轻叹声。
副将没有再喝第二口,尽管他干渴的喉咙还想再喝一口。他一手向后撑地,仰着腰,望着他身侧仍跪着的人的侧脸,一手将水袋递了过去,同时说道,“将军,三日前,你下令卸兵束甲,同时不能携带干粮和水,我偷偷藏了一袋水,喝吧。”
将军面色沉稳刚毅,单是看这面色,便不失大将之风,尽管他憔悴不堪、饥渴不堪,但他没有动,面对眼前晃动的水袋,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副将见将军没有接过水袋的意思,便抽回手,仰头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儿皇只让我们在此山前跪三日,三日之后,无论有没有结果,我们都可以返程。你看这日头,你们看这日头,我们跪了已经三日零三刻了。圣命不可违,我们已经完成儿皇的旨意,将军,你为何还不下令起身,下令返程,你想让众兄弟如此跪死下去吗?”
副将质疑的望着将军,面色并不友善。
将军没有动,众将士自然也没有动。
副将喝完了水袋中的水,随手将水袋丢在一旁,这时他的双腿也已经恢复些许知觉,他双手支撑着大腿站起身,望着跪地的众将士说道,“我们已经跪了三日,山中那个叫有龙的老人若想见我们早就见了,既然他不想见,我们再跪下去又有何用?尔等起身,随我返程。”
将军的眉眼终于动了动,满目的血丝之中突然涌出无限的怒意,无法压制。
将军怒不可歇并不是副将起身喝水,劝众将士返程,并将统治帝国的帝皇称之为儿皇,而是因为副将叫出了山中老人的名字。
沽名山中确实有一位老人,老人确实叫有龙,可有龙这个名字不是他这个副将可以叫的,还是如此不堪的语气。
将军没有偏过头,也没有起身,连腰背都没有动,他只是抬起右手,朝副将的双膝之地一砍,一道厚重如刀锋的劲气便从他手中劈出,直劈副将双膝。
副将没有想到将军会出手,还是如此狠辣的招式,他下意识的想躲,并跳开了半步距离,可他还是慢了,厚重的劲气应声落入他双膝之地的骨骼血肉,下一息,他之双腿齐膝以下便被斩断。
副将摔落在地上,滚到了一个将士面前,他双膝处流出的血水瞬间漫开在石坪上,他捂着自己的双膝,看着自己的断腿,在血水中挣扎,惊恐和剧痛掺杂,惨叫出声。
将军虽然是将军,但身份并不比副将尊贵,他竟然就是因为副将以不堪的语气说了沽名山中那位老人的名字,便将副将的双腿砍掉。而不管副将如何在血水中挣扎,将军和众将士都没有动半分,依旧面朝沽名山,虔诚的跪在青石阶梯下。
向来养尊处优的副将几乎要痛晕过去,他颤抖的抬起一只手,指着面色不改的将军,双目中满是仇恨和怨毒。他张开嘴,因为剧痛,他咬破了嘴唇和舌尖,满口是血,他想咒骂几句,这时一片紫霞落在了鸿儒崖下的石坪上,一万余跪地的将士都置身在紫霞中,接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传下,他还未咒骂出口便晕死过去。
而其他的众将士闻到龙吟声,无不捂住双耳,痛苦的蜷缩在地。
待龙吟消散,巨龙远去,众将士才收回心神,心胆皆寒的望着天空,只见那条紫色巨龙已经飞向沽名山中。
将军望着在白雾中消失的紫色巨龙,低吟了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随后,他纠正自身的跪姿,继续面朝沽名山虔诚的跪着,他身后的众将士也同时效仿之。
至于副将,此时已经没有谁在意他的死活,从他的面色上看,他应该是死了,血水流尽,面色变的苍白。
落日下,热气蒸腾,血水迅被蒸干,在石坪上留下一片丈余见方的枯黑血污,散着一阵阵腥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