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句话出自西冥之口,也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在外人看来,他一个小小孩童,说出这番话,实乃大逆不道。
可云淙已经似乎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只任由卿晚残存的空壳飘散,什么也留不下,什么也抓不着。
“卿晚…”他没有说出那三个字,却说出了久违的:“对不起…”
在这一刻,所有的恨都消散,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满怀愧疚的人,像极了他的父亲,或许,他会是一个好君主,可在我心中,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哥哥了。
抓不住一切的云淙慢慢站了起来,一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七夜:“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杀了我呀,杀了我就可以报仇了。”
当他说出这一句话时,银霜忍着泪唤他的名字:“陛下。”
七夜只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我想要的…”他将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我的身上,温柔道:“从始至终唯有她一人而已。”
“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总得有个了断,你不杀我,就算今日你胜了,不怕我来日会杀了你?”
七夜冷冷一笑:“一直都只是我跟她两个人之间的事,你连边都插不上,何谈了断?”
云淙眼中看不到怒气,多的是自嘲。
他亲手杀了他的父亲,亲手杀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几个人,如今似乎一切都淡了,什么都淡了。
“哈哈哈…对啊,从始至终都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让她忘记了你两次,她却还能再想起你两次……”
他眼中有过泪光,却又忍住不让任何人看到,只强撑着笑道:“我好像一个笑话,这一生都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追逐自己认为对的东西。”他将目光移向了我:“落落,你可记得,你三万岁成人礼哪一天,我曾问你会喜欢怎样的男子,你只对我说,你喜欢被人宠着,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着。”
他说这一番话,将我的记忆拉回了四万年前,那一次是我的成人礼,也是我正式登上灵界之主位置的那一天,场面极度热闹,而我却喜欢清静,在一众仙家面前露个面,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独自饮茶。
那时他问我,问我喜欢怎样的男子,当时我还纳闷儿,还以为,他是想早早把我嫁出去,我就随口说我喜欢被人宠着,说是随口,当然也指望着,他会不会真的给我介绍一个人,当时的我,也觉得一个人实在太累,却也是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事到如今再回想当初,我竟从来没有想过,他竟是为了自己来说媒的,他对我的所有情意,我都只剩下一句对不起,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宠我一辈子的人。
“我总以为,你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好,却没想到,五百年前,你执意要辞去灵主之位,竟是因为你找到了心中之人,冲动之下我瞒着所有人,在因缘宫拿了一瓶忘情药,我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忘了他,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可是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不管你忘记多少次,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仍然是他,就算你不记得,可你内心深处,永远都留着他的位置。”
自从我恢复记忆以来,便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心平气和的与我说这一番话,如今我倒是欣慰,他若能放下,我倒也愿意放下所有的恨。
“云哥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最敬爱的哥哥,跟妜儿,跟昭阳姐姐,跟小风,都是一样的情感。”我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想想还像昨天一样,无忧无虑。
他仍然强撑着笑颜:“是吗……原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总以为我对你好,便足够让你报以终身……”
面对他这一番话,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如今他身边爱他的人,都已离他而去,至少说,还有个银霜陪在他身边。
这一刻,他放下了长剑:“杀了我,这一切都可以结束,赎我所有的罪孽。”
来之前,我曾想过要杀他,可如今我却不想了,我更希望他好好活着,因为,他,是天帝伯伯在这世上最牵挂的那个人。
“你不能死,要赎罪,也要活着赎罪。”
他似乎不明白我这番话,我只示意他看向我身旁的西冥。
“这是你该补偿的那个人,这是天帝伯伯临死之前,让你相扶一生的人。”
他愣了许久,才恍然大悟:“西冥…?阿冥?”
而西冥此刻似乎还在想着如何挣脱束缚,看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的眼中除了恨,便再无其他。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着,他们两个能和平共处。
“对,他是无量海鲛人女王蓦襄唯一的骨血,也是天帝伯伯的儿子,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听到这儿,他步行缓慢,凑到西冥面前,略带着一丝歉疚。
这是天帝伯伯最后的心愿,是天帝伯伯交给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你别看他小,他其实只比你小了几个月,只因命珠封印的原因,弄得他现在九万岁仍是孩童模样,不过,这封印已经解除,他会慢慢成长。”
他没有忍住泪,或许是想到当初的天帝,几近哽咽道:“你们,去了无量海?”
“是,我们带回了西冥,所以你要赎罪,就好好的照顾他。”
云淙的一脸激动,却也没有换来西冥的一个好脸色,他眼神冷漠,在云淙的手快要触碰到他的脸颊的时候,怒言:“别碰我!”
“我告诉你,若不是这两个人对我施以置身之术,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你!”
语气稚嫩,但似乎一点也没有违心之言。
突然,西冥的脸色煞白,稍有些痛苦之色,却被他强忍着,没发出声响,但周围的人也都看得出来。
云淙惊问:“他这是怎么了?”
只见七夜在西冥胸口处轻点,他的神色稍微镇定了些。
“解除封印,便只有鲛珠保着他,也因为这样,他这寒疾会伴随终身,只有慕枫,才能帮他融合体内的鲛珠。”
云淙十分惊慌:“快送他去,快……”
我没想过这一场战争会结束的这么快,原来,我认识的那个人,心中还是留着一丝善念,或许,这个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请求,便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