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相庆一直跟卫雪玢说王秀梅不愿意过继他当儿子,所以对他不怎么好,卫雪玢见王秀梅的时候,也觉得她为人挺冷淡的,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直到朱相庆有了郭梅兰之后,坚决要跟她闹离婚,王秀梅过来历数卫雪玢十年来对家庭的种种贡献,大骂朱相庆良心叫狗吃了,卫雪玢才意识到,只有这个很少跟她见面的婆婆,将她十年来的辛苦看进了眼里。
这一次,卫雪玢决定从第一天开始,就好好孝顺王秀梅,即使她并不打算跟朱相庆过下去,但前世的情义,她只要记得,就一定要还了。
但卫雪玢却没有想到自己小小的举动,却引出王秀梅这么一大段话来,她鼻子一酸,“妈,我啥都不懂,以为你得多教教我。”
“放心,有我呢,”王秀梅一辈子无儿无女,养了个朱相庆还跟她隔着心,倒是卫雪玢,一碗热豆腐一声妈,一下子暖了她的心,“以后有啥事儿只管跟我说,我把我们学校的电话号码给你留一个,要是写信慢你就给我打电话。”
卫雪玢点点头,看王秀梅吃完了,起身把碗摞了拿到旁边的水房里去洗了,“妈,我去把碗筷还给人家。”
卫雪玢说去还碗,是真的要去还碗,可在王秀梅眼里,却认为她是不放心朱相庆,要出去看看,儿媳对儿子上心,她也不能反对啊,“你去吧,只管把碗跟托盘给人家就行了,其他的有你爸呢,你别管。”
卫雪玢笑着应了,拍拍坐在门口石台儿上默默撕着半根儿油条一点点往嘴里塞的宋待见儿的头,“渴了就找你妗子要水喝。”
不过她才走到招待所门口,就见朱学背着手沉着脸回来,后头跟着的朱大妮儿一家子跟一群打败了仗的兵一样,个个垂头丧气的。
给朱宋两家当了十年儿媳妇,卫雪玢对这两家的情况还是有知道些的,朱大妮儿看着咋咋呼呼动不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其实内心是很怕自己这个在城里工作的弟弟的。
这些年她一个女人能在老家村儿呼风唤雨打鸡骂狗,还把整个宋家都降的服服的,不过就是因为她有个在城里工作的弟弟,还能时不时的从弟弟家里打秋风回来。
“你这是干啥去?”卫雪玢给准备给他们把路让开,就见朱相庆瞪着眼睛冲自己喊起来,“咱娘叫待见去喊你,你咋不出来?”
他明明叫妹妹喊卫雪玢出来掏钱,没想到出来的却是朱学,朱相庆在招待所外头,脸都没地方搁了,看到卫雪玢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就更气了。
卫雪玢把手里的托盘往朱相庆面前递了递,以前朱相庆很少在大庭广众下跟她大声说话的,因此大家都觉得朱相庆是个好脾气的读人,而她卫雪玢则是个没化没教养的那一方,“我去把盘子还给人家啊,你们吃完啦?是爸不让我去的,不信你问问爸?”
这才头一天呢,朱相庆可就绷不住了,卫雪玢冲他灿然一笑:你等着,前世我受的,今生全部还给你!
“你喊啥?是我不叫雪玢去的,咋啦?我说的不算?”朱学要被外甥跟姐姐气死了,“都进去!”
刚才朱学在热豆腐摊儿上把饭钱掏了,已经很叫朱相庆跟宋老二下不来台了,现在又当着卫雪玢的面儿训他,朱相庆狠狠的瞪了一眼卫雪玢,低着头跟着朱大妮儿进了屋里。
卫雪玢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不管什么事,最后错都会落到她头上,没想到隔了几十年,她居然又要再受一回,好在前世她对姓宋的这种态度已经很习惯了,而这一生又不打算像以前那样忍耐下去,所以朱相庆就算把他那对漂亮眼珠子给瞪出来,卫雪玢眼也不会眨一下的。
王秀梅在屋里听到外头的说话声,掀帘子出来,“大姐,我一大早儿的过去想喊你一道儿吃饭,没想到你们倒好,也不叫叫我跟学,自己跑去吃上了,这要不是雪玢还记得我跟学,我们还在这儿饿着肚子等你们类!”
她也不等朱相庆跟她解释,直接就开训,“我说相庆,你好歹也跟着我跟你爸在省城住了五六年了,平时我跟你爸是怎么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大气,你一个男人家家的,出门儿连个钱儿都不带?你的工资类?都花哪儿去啦?我可是听雪玢说了,你结个婚还该了工友们二十块钱的账?你结婚你爸可是还给了你一百块呢,你来跟我算算,都咋花的?这去部队四五年,学会大手大脚啦?”
新娶的儿媳妇都知道过来给自己端碗饭,养了六年的儿子却在外头陪着人家亲爹娘吃饭类,王秀梅算是彻底被朱相庆给寒透了心,她也知道朱相庆嫌她对他太严厉了,其实呢,以前王秀梅对朱相庆的态度,还是压着脾气呢,现在既然是知道朱相庆的心是捂不热的,她索性也不委屈自己了,直接就站在院子里开始教训朱相庆。
朱大妮儿没想到兄弟媳妇竟然连屋都不让进,直接在院儿里就开始嚷自己儿子了,朱相庆如今可是吃公家饭,以后要在机械厂为人咧,怎么可以叫男人在外头没脸?
尤其是听见王秀梅叫朱相庆算账,朱相庆那一百块她最清楚不过了,现在还在她手里握着呢,这可是朱大妮儿活了一辈子见过的最大一笔钱了,朱大妮儿暗暗下定决心,打死也不会还回去!
“秀梅,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嘛?相庆就是陪我们老俩吃了顿饭,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你就这么看不过去?”朱大妮儿抹了把眼泪,委屈的看着弟弟朱,“俺早说了,俺们不来,相庆非要寄了车钱叫俺们都来,说是他的人生大事,得叫俺跟他爹亲眼看看才成!”
王秀梅跟这个大姑姐打了几十年交道了,朱大妮儿一撩袖子王秀梅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大姐,相庆如今工作了,也娶媳妇了,真正的成家立业了,有些话咱们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也省得相庆委屈,你也委屈,我呢,也委屈,是不是?”
她见卫雪玢回来,朝卫雪玢招招手,“如今家里添丁进口,咱们也把话跟雪玢说清楚,省得孩子摸不着头脑,人家管你叫着大姑,你说你是相庆的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南固乡下,都管姑叫妈呢!”
王秀梅是打定主意今天要给自己出一次气了,这些年朱大妮儿过来白吃白拿她可以不在乎,帮人养儿子,她当是替朱学报恩了,但不代表她可以被人当傻瓜一样愚弄,尤其还是被朱大妮儿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像她这种人,利用了你,也不会感谢你一句,只会在心里笑话你傻!
而且王秀梅也想借这个机会替卫雪玢撑撑腰,就算是今天他们彻底跟朱相庆断了关系,她也要在卫雪玢跟前揭了朱大妮儿的老底儿,叫她以后在卫雪玢跟前张扬不起来才行!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啥意思?骗雪玢的事就是你错了,你不诚实,这两口子是要走一辈子的,靠骗靠瞒能过一辈子?”朱学轻咳一声,不让这小两口再在以前的事上纠缠,“相庆你接着说。”
朱相庆借着卫雪玢跟他纠缠以前自己相过几回亲的事上,将后头道歉的事给糊弄过去,没想到朱学偏不成全他,“嗯,我真的没有挑别人条件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不吭声,只默默抽旱烟的宋老二,
再看看傻呵呵跟没事人一样的四个弟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俺自己是啥条件,还敢挑别人?”
“至于俺爹娘两个,还有怀庆,”卫雪玢手劲真大,宋怀庆又像朱大妮儿,生的白,到现在那脸上的指头印儿还红通通的呢,朱相庆看着有些心疼,“他们都是农村来的,不懂事,说话也没个轻重,你别跟他们计较了,都是一家人,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真的!”
卫雪玢冷冷一笑,“保证?就说句话保证?你这一保证,等于我就得接受你骗我的全部事实,认下我有两个婆子妈的事实?以后你们南固这一大家子,我就等于是接下来背在肩上了?朱相庆,你当工人都亏了,你应该去做生意,就你这钻叽劲儿,一定能挣大钱!”
朱相庆简直忍无可忍了,腾的站了起来,怒视着卫雪玢,他礼也赔了,歉也道了,这女人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那你想咋?我总不能不要亲生爹娘,而且你真以为离婚对你有啥好?你说你没跟我成事,呸,谁信?我看你背个离婚的名能再嫁多好?!”
反正大家都长着嘴类,她出去腌臜他,他又不是不会说,到时候直接说卫雪玢嫌贫爱富,容不下婆家人,看看哪家男人敢要这种媳妇!?
“我嫁不嫁的跟你没关系,用不着你费心,”卫雪玢冷冷一笑,不管她心里咋想,都不会叫朱相庆在话头儿上占住理,“如果当初你就跟我说明白了,我要是嫌弃你了,是我卫雪玢做人不地道嫌贫爱富,可现在是你骗了我,明明有亲生爹娘,婚前一声不吭,结了婚却非叫我认,你一说软话我就要捏着鼻子认了?不然就要被你说不孝顺?”
卫雪玢指着朱大妮儿一家,“为了个孝顺的名声,这个锅我就得背几十年!还未必能落一个好儿来,”
她冲着朱学不屑的一笑,“朱老师是教数学的吧?您把朱相庆教的可真好!”不是卫雪玢要盯着朱学不放,朱相庆养成这样,朱学也不能说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噗嗤,”王秀梅憋不住笑出声来,她瞟了一眼被卫雪玢讽刺的脸儿都没处搁的朱学,“雪玢还真没有猜错,朱老师啊在学校可是业务骨干,数理化他是大拿!”
朱学瞪了一眼不帮忙还折台的老婆一眼,“你干啥?还不帮着劝劝雪玢?”
“这又啥劝的?你们这些姓朱的姓宋的,一个个都是沾了毛比猴儿都精,你们是真不明白人家雪玢啥意思?人家只认一对公婆,相庆你想好,是认我们这爸妈呢,还是认你的亲爹娘!这为人处世啊,不能光想着两全其美,你两全其美了,旁人不是要吃亏了?”
王秀梅毫不客气的将朱学顶了回去,“刚才咱们将大家都叫一起不就是准备说这个的?现在刚好,朱相庆,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四个爸妈的,我也不稀罕非要你来养老送终,要不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跟你舅的儿子了,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省得你一边念着你亲娘是为了叫你过好日子才忍痛把你送给我们的,一边吃着我家的饭,心里还恨着觉得我把你从你亲爹娘那里抢走了!”
王秀梅看着朱大妮儿冷笑一声,“有些人真是本事大,占了人便宜,还成天摆着一副全天下就她可怜的嘴脸,给谁看呢?真以为大家都是憨子呢?”
朱相庆被王秀梅给臊的满脸通红,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也想跟王秀梅说自己感念着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可是看到在一边拿袖子擦泪的朱大妮儿,他的心活了,左右自己有工作了,而且卫雪玢又不愿意有两对公婆,那自己重新认祖归宗,既堵了卫雪玢的嘴,又以光明正大的赠送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