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新防盗,订阅未满8%的要等1-2天才能看 独孤敏说:“我自有器具。”
韦欢几人也道:“我带了器具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父亲是知道我平常不打球,专一地来问我呢,想了想,对高长龄说:“不如我就用六郎的球杆?”
高长龄笑了下,内里含着些许慈爱:“如是,某便将代王旧日用的球杆取来罢。”
我才明白原来自己连李睿的杆都用不了,老脸一红,对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高长龄便对我一礼,又急匆匆行去了。
父亲既已说了准备器具的话,我便带着她们掉转头,浩浩荡荡地往东球场走。这回又没走几步,忽然又见母亲的仪仗从后面追上来,我见了母亲的人,只能站在道旁侍立,母亲乘辇经过,在我跟前停下,微笑着道:“听说兕子要去打球?阿娘陪你一道去。”
我全然想不到区区一件小事,却将大唐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都惊动至斯,颇觉赧然,只是母亲既已开口,我也只能慢吞吞地登上她的辇,与她并排坐着。
一待起驾,母亲就搂了我问:“你这小无赖,一贯是能卧便不坐,能坐便不走的,怎么突然想起打球来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起先只是想欺负一下韦欣,且现在这种情势,胜负早已成了定局,韦欣反而是无关紧要的了,于是吐吐舌头,挽着母亲的手说:“爷娘兄长们都会打球,就我不会,到了旬休的日子,你们都忙,只有我一个人,太无趣,还是学学打球,日后还可以跟阿娘阿耶一起玩。”
母亲只是笑:“阿耶阿娘和你阿兄可不能陪你一辈子。”见我要急,又点点我的头:“你别急,你阿兄要出阁,日后你也是要出去的,要开公主府,还要…嫁人。”
她说“嫁人”二字的时候脸色有点微妙,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似的,我吓了一跳,扯着她的袖子说:“我就不,我就要一辈子和阿耶阿娘还有阿兄们在一起,我不要公主府。”开玩笑,我才十二岁,还是虚岁,这个年纪在我来的那个时代还是小学生呢,再说我那个还没来呢。
母亲笑而不语,我怕她再想起让我嫁人这事,钻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又求她给我哼并州民歌。母亲当然不肯答应这么跌身份的事,只是在我脑袋上敲了好几下,叹气说:“你啊你。”
我笑嘻嘻地说:“我怎么了?我不好么?”
母亲白了我一眼,等我们到了球场,要下辇的时候,才对我说:“兕子,既然今日阿耶与阿娘都来观球,你必然是胜的,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母亲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小小地打击了一下我:“阿娘这么说,好像我一点本事也没有,全靠公主的身份似的。”
母亲笑:“那你自己说说你有几分打球的本事?”
我说不出话了,只能赌气似的把脸扭开。
母亲像是安慰,又像是管教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慢悠悠地说:“阿娘说这个,倒不是说你球技低,而是倘若素日有谁待你不恭,或者你瞧谁不喜欢的,今日有阿耶阿娘在,我们自会为你做主。懂么?”
我呆住了,嘴张了又张,好一会,才说:“阿娘…”有这么教孩子的吗?让我趁着自己那尊贵无匹的亲爹妈在场,去欺负人家?再说,平常谁敢欺负我?便是韦欣,也不过是一时得意,稍微那么忘形了一下而已,事已至此,我连顺带着欺负她一下的心情都已经没了,完全只在担心自己待会会不会丢人——不知道现在再说身体不舒服,还来不来得及?
“当然,你若是胜了,我们必是有赏赐,但是你切不可以为这赏赐是因你胜了,而要记得,这赏赐是因你是我们的女儿,是公主,我们偏着你,所以天下人也偏着你,倘若有一日,我们不偏着你了,天下人也就不偏着你了,懂么?”母亲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又丢过来一句话,再次把我吓了一跳,罕见地用了尊称:“母…母亲。”
母亲看了我一眼,那眼里居然有些许温柔:“昨日你跟你三哥撒娇要新钱,也是这个道理。三郎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宠着你,所以这些小物件,你要便要了。然而倘若那上面坐着的不是你的嫡亲阿耶,你便切不可再这样了,明白么?”
我觉得母亲最近真的怪怪的,她跟父亲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不,未必是父亲的问题,但若不是父亲,又会是谁呢?总不成是李睿那家伙吧?也不会,那家伙跟我感情好得很,要是他做了皇帝,还敢对我不好,我不把右藏给他搬空才怪,等等,做皇帝…我终于明白母亲指的是谁了,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宦官丞杨子高早已接着她慢慢往里走,杨子高这老头子是宫内最大的宦官头子,平常我对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他特地出来,决计不是迎我,一定是知道了母亲要来的消息,他知道,便是父亲知道,不,母亲本来在紫宸殿看奏疏,我要打球这事,肯定是父亲先知道的,多半还是他派人去叫母亲来,用的语气我都能猜到——“媚媚啊,兕子要打球,我们做爷娘的,是不是要在旁看一看啊?”——这里面多半还有李睿这厮在煽风点火,毕竟他那个性子,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母亲透露给我的消息太多,我不知不觉就远远落在了母亲后面。韦欢她们几个等母亲走远了,才凑到我身边,韦欢压低嗓子,吞吞吐吐地说:“二娘,二位陛下都来了,你看是不是就算了…”她目光闪烁,不断地瞥韦欣,似是有些畏缩,母亲说她锋芒太过,我怎么瞧她也不过尔尔?方才还豪气干云,这会儿就畏缩起来,叫我很有点瞧不上,不过为了面子,我还是鼓励她说:“你怕什么?出了事,自有我担着。”
“可是…”韦欢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叫我有些不耐烦:“方才不是说好了么?说了去做便是,有什么好可是的。”这时我已经看见了父亲,便故意丢开身后这些人,小跑着冲进父亲怀里,任他抱着我转了个圈,在他肩头大声地说:“阿耶阿耶,我头一次下场比赛,阿耶把紫骝借给我吧。”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紫骝是父亲的爱马,我骑着它,看到时候谁敢抢我的球——我自以为有了父母指点撑腰,把一切都想得非常美好,完全没有注意到韦欢缓缓勾起的嘴角。
我道:“好与不好,自然是我看了才知道,你去取了来。”
他低了头,心虚地应了一声“是”,若是平常,我不会多加追究,然而今日我见了谁都觉得不可信,又看他这副模样,倒起了疑心,又叫住他:“我自己回去看罢,你随我去。”
那宦官的身子极轻微地抖了下,若非我一直盯着他看,一定觉不了,我越觉此事可疑,便快步向蓬莱殿走,走不几步,心念一动,又站住回头,果见一个年小的宦官一溜烟地沿着另外一条路往外跑。
我只见他们这模样,便知必定有鬼,叫了一声“站住”,那小东西还不知是我叫他,一头就往前冲,我指着他道:“拿下!”侍从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母亲自紫宸殿中拨来的人先冲过去,一把将他摁住,拖死狗一般拖过来,那小宦官吓得脸都白了,立刻就扑在我跟前哭道:“娘子,小人一时内急,怕冲撞娘子,所以急着走开,没听见娘子召唤,小人该死,小人万死。”一面说,一面自觉地磕头,不久头皮就破了,血流得满面都是,连地砖上都沾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