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第一排,照例是一干学校领导的专属座位。
除了两侧边缘位置零星坐着有几个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靠中间的地方一水全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
就算偶尔有一两个满头乌发,也都是后来染的。
这些人,才是明珠大学真正的掌权者,在东海乃至全国的学术圈子当中,说出的话也都是分量十足。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往年轻人堆里面凑合。
就好比今年已经六十八岁的明珠大学校长刘友,原本没必要亲自参加这种每年都会举行的迎新晚会,只需要打发个排名靠后的副校长出面应付一下就好。
只是刘老头却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不但每一年都亲自参加,而且还一定会坐到演出结束才会离开,没有像其他地方某些领导那样,出席活动只在开始时露上一脸,之后就会在秘的安排下中途退场。
刘友身旁,雷打不动坐着一位头发乌黑,脸上红光满面连一丝褶子都没有的矍铄老人。
明珠大学的老师学生都知道,一群校领导当中,唯有这个老人的头发不是染黑,而是压根就没有白过。
老人如今虽然已经七十二岁的高龄,却仍然可以在体育馆的正规跑道里跑上十圈还脸不红气不喘,身体素质比一些年轻个三四十岁的晚辈都要好,颇有些返老还童的玄幻意味。
然而对于老人的这种惊世骇俗,知情人士却全都不感觉有任何的古怪。
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有“在世药王”美誉的老人,不但一身医术几乎达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程度,养生功夫更是连道教祖庭那几个过了百岁的活神仙都甘拜下风,认为他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有望活过一百三十岁的“得道高人”。
而这位得道高人的名讳,就叫做孙兆棠,乃是国内医学领域的泰山北斗,也是传统中医圈子中的执牛耳者。
其人前半生走遍大江南北,悬壶济世,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平民,救活的人不知凡几。
后半生则专心的教育人培养后备,如今许多在医学界能够独当一面的牛人大拿,不论中医西医,根子都是出自于他的门墙。
时至今日,老人于古稀之年却依然战斗在教育人的第一线,不但被明珠大学返聘回来成了副校长,屁股底下更是坐稳了医学院院长的这一实权职位。
此时,孙兆棠老人就安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正有一搭没一搭看着舞台上那些他这个年岁实在没法理解的活泼节目,一边跟身旁的刘友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两个老头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远远看去一副慈祥长者的安闲模样。
只有离着近的其他几个校领导才知道,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其实是在一边品评今年新入学女生的质量素质,一边打赌到底哪个学院的节目能最终获得最佳。
“我说老孙啊,就要轮到你们医学院的孩子们上台表演节目了吧?”刘友瞥了眼手中的晚会节目单,放下后便转头对身旁的孙兆棠小声问道。
孙兆棠则把头撇到了另外一侧,轻哼一声语气愤懑的回了句:“明知故问,一看就没安好心。”
刘友开怀大笑,高兴得就像个刚从小伙伴手里抢了糖的淘气孩子。
这老头之所以每年都会来参加迎新晚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借着医学院那一年不如一年的惨淡节目,来恶心一下身旁这位相交了大半辈子的老友。
而这,也是刘友晚年时光里面,为数不多能在孙兆棠身上讨到便宜的事情。
不过这一回,刘友却感觉自己好像高兴的有点早了,因为孙兆棠虽然看上去一副愤懑不甘的样子,但却并没有真的走心。
不像前几回那样虽然表面上装作风轻云淡,其实内心里却恨不得立刻就把医学院一干领导骂的狗血淋头。
都是人老成精的狐狸祖宗,玩心眼儿谁都不比谁矮一头。
刘友只是微一转念,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跟着便好似无意的问了一声:“小晴那丫头今年是在中医系带新生吧?”
“嗯。”孙兆棠点头答应一声,便没有了下。
“中医系可是你的王牌加嫡系啊,还真就只有晴丫头放在那里最合适,只是耽误那孩子的学业了。”刘友淡淡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孙兆棠就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也不转头就接口出声:“小晴现在还不到刹下心来踏实做学问的火候,就先放在外面多历练几年,多积累点人情世故,不是坏事。你们读人都讲求个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我们这些断人生死给人看病的土郎中,就更加不能只憋在象牙塔里与本为伍,说到底只有见识广了,回头那些晦涩的专业知识学起来才能够有的放矢,而且晴丫头一个女孩,老头子我就从来没想过为了传承这一身看病本事就耽误她的人生幸福。”
“哦?这么说来你个老东西是想要换个徒弟传承衣钵了?”刘友听了孙兆棠的话,略微感到惊讶,嗓音便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
孙兆棠却是一脸的平静淡然,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沉默半晌才继续开口:“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衣钵这东西从我开始教学那一天起就已经在不断传承了,至于所谓的真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吗,那些所谓留给关门徒弟的压箱底绝迹根本就不存在,最终谁能到达我现在的高度或者有没有人可以青出于蓝,我也不会去干那些拔苗助长的事情,想当年教我诊脉的那个老头子还不是只丢下一本破医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教出一个比师父强的徒弟有什么稀罕的,我宁愿那帮兔崽子都比我差上一线,只要不做害人的庸医,数量越多就越造福大众,得知道人力又穷时,看病这东西压根就不适合走少数派的精英路线。”
“个老东西,你倒是看的开。”刘友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身旁相交往了大半辈子的老友,眼神当中闪过一抹无奈的苦笑。
与此同时,舞台上几个计算机院跳街舞的男生也已经结束了表演,等主持人中间串完了场,就要轮到医学院的学生上台献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