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枕桥手里握着那百骨玉扇,芊玉千骨纹路中藏,秀彩薄纱钩织着锦面,七色灵气游于丝丝细缕之间,往下金丝线穿着翡翠珠打着玉结作扇穗,还是沈付情闲时帮他弄得。
要是对面只有桎干一个,那他全然不怕,区区二流,在京枕桥眼里算不上一个屁。可对面还有个尘笳,屋顶上零零星星还有对他怀里那残卷虎视眈眈的人,屋子底下又挤满了形形色色各方势力,一个个的竖起手里的刀啊剑啊枪啊什么的,这要是一个失足掉了下去,瞬间就得变成筛子。
音波自胡笳中连绵而出,如流沙一般股股缠绕,向着京枕桥轰去。京枕桥跃起身,脚下的瓦片瞬间被轰裂开。他又避开了身后等候多时的刀剑,反手一扇断送其性命,立马俯下身躲从脑后刺来的根根锁链。
抬头,游若细丝的音波缠绵缭绕而起,在他耳边回响不绝,旋围成黄沙般的风壁。京枕桥皱着眉头,按下肝肠寸断的煎熬感,逆着风壁旋出百骨扇。
百骨扇形成的风旋与黄沙风壁相抵抗,将风壁渐渐撕裂了些口子。稀薄的黄沙一缝,黑色锁链在瞳孔中不断放大。他念头一动就要闪开,却发现这胡笳的声音居然让他内力运转都有些阻滞。
他吹掉落下眼睑的汗珠,立马偏开脑袋,看着锁链擦着自己鼻梁横过,而后接回百骨扇一扬断之,而后发力腾跃而起,脚点白玉光,冲破风壁,身形一闪而分五,光影闪动冲着胡笳飞掠而去
胡笳一旋手里的胡笳,震散一道白影,侧身避开一个,胡笳声起,黄沙周旋,风割般撕裂了光影。
而那边的京枕桥身形闪动在桎干的条条锁链间,与他一掌对轰一起。桎干被他轰退几步,稳住身形抬起手,根根锁链自他脚下破瓦而出。京枕桥边退边斩,甩手开扇自底而掀,劲风连着屋顶的瓦片将锁链一起吹打回去。他还没喘口气,抬眼就见黄沙如瀑一般直直砸了下来。
他手指虚空勾勒,内力迸发而出,与那黄沙瀑流对轰在一起,而身侧的锁链又如蟒蛇一般蜿蜒急冲而来。他退开几步,不料俩股力劲汇合,直接将他轰落房顶。
底下一张张如狼似虎的口早就饥渴着放光的双眼,早就举好了手里的东西,准备给京枕桥来个洞穿礼,然后再把他扒开,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京枕桥在空中旋了个身子,扇子一呼,玲珑彩光向着地面迸发而出,而后碰撞向着四面八方震散,人群瞬间被掀出个大豁口,靠屋子的直接被掀着砸烂了门窗,滚进了屋内。
桎干同时从房上跃下,黑烟随着他的落地向四周漫滚而去,架携着锁链刺穿一个个身体,将周围清了个场。
尘笳微微发力而悬,胡笳声再起,洒落黄沙尘埃。这下不止是京枕桥,连着友方的桎干都觉着难受,内力犹如凝固般阻滞难动。
这招,叫朔风残阳。
京枕桥感觉自己脑袋快被尘笳吹到炸成脑花,他头一次不想在女人面前顾那君子风度,只恨不能上去一扇把那胡笳劈两半。他断想不是尘笳帮衬着,桎干早已在自己手里死八百回了。
桎干?
他摇摇头回过神,才发现桎干双臂平展,那黑的跟枯井一样的黑袍里倏然袭来数条锁链,暴雨梨花一般近至眼前。
京枕桥憋口气定定神,一手甩扇,扇子旋飞在身前,“铛铛铛”的把那锁链条条全部震回。可他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地面钻出四五根锁链,如蛇一样直着身子勾着脑袋,而后瞬发而出。
一道白青剑光划过,竟将那四五根锁链全部弹飞。京枕桥反应过来,发现溟滓已经在他身侧,扬起腿对他扫过来。
他架起手臂,身子却像炮弹一样轰开了人家的大院,后背狠狠砸在了院内房的花墙上,这才停了下来。他呛了口血,撑着墙想支起身子,起到一半一口气没上来,又瘫了下去。
他透过被他砸出的院墙窟窿,平淡的目视缓缓走进来的俩人,拭去嘴角的血迹。他到现在只能勉强跟桎干、尘笳僵持,现在再加个溟滓,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情。
尘笳面无表情,手中那飘尘的胡笳不断吹着塞北的孤寒。桎干左袖甩出条条锁链,跟深海章鱼的触手探出海面般摇摆,而后突然挺直,如千万银针般齐齐刺去。
“砰!”
一声巨响,墙砖断瓦自一侧闯入了桎干的眼帘中。金色雷霆突然横来,倏忽间扬风掣电。桎干跟尘笳抬袖掩去刺眼金芒。“叮叮叮……”锁链根根砸在墙面弹了回来,再看去,京枕桥已经没了身影。
溟滓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随而负手挽剑转身而去,可刚踏开一步却神经一紧,瞳孔本能缩了一圈。金青两色雷霆彼此交杂,自她身边擦过,电弧在空中炸裂的声音就要穿破她耳膜一般。
溟滓旋剑转柄架在身侧,金石声在一瞬的碰撞间发出嗡鸣,强横地力道震得她直接向左侧平蹬半步抵消力劲,右臂那被自己划裂的伤口溢出血来。
雷霆在几人之间成“之”字型来回穿梭,耀亮了大院与外面的街巷。尘笳眼被刺得发恍,凭着感觉吹起胡笳,在身前凝气音场,挡住了金色
光影刺来的一剑。却不曾想那金影竟能自发攻势,蓄力震斩磅礴剑罡。
她脚尖轻点飘悬在空中,断续声随断续风。
跟着溟滓一道来的黑鬼被滚携风雷的攻势直接掀飞在地,眼见一道雷霆金剑就冲他脑袋刺来。桎干在一旁勉强招架,那挡不住的些许雷霆顺着相接的招式溜进他经脉,刺电得他浑身发搐。
他余光见自己下属就要饮恨西北,掷去条锁链一捆一拽救了他小命。可就这一救,本是针对四个人的金雷突然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赏品。尘笳在空中步履踏沙避开金雷,看似飘逸,实则只有她自己清楚是既惊又险。
金雷突然撤去攻势,让她松了口气。她看着下方三道金色身影像个箭三角一般停驻桎干身前五米,各自蓄势,瞬间喷薄而出,在空中划出三道金青色月弧。她想出手相救,却又怕沦了个和桎干一样的下场。
桎干斗篷浮起,锁链裹挟着绿烟自袖袍间探出脑袋,捆束凝成俩半屋子大的蛇头,吐着信儿顶了上去。气波四散炸裂,随着三道剑痕一落,蛇头瞬间没了气儿,蔫蔫地散成了烟。
三道金影当头一记挑月让桎干浮空,而后各自腾跃而起蓄势待发,金、青、蓝三色雷乍现,各自汇于三道金影手中那由雷霆充斥成的三把虚剑,而后同时贯过桎干身体。桎干猛喷口血,倒栽在地翻了七八个跟头,却见那三道金影相汇为一,如船头迎破海浪贯冲而来,而他自己已经来不及再作反应抵挡。
轻功飘悬空中的尘笳被惊到不觉掩唇,而溟滓双眼鬼火瞬,裙摆如袖口瞬间携着白青火雾飘扬起,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溟滓从左侧横来挡于桎干身前,衣摆随对流风振哧摆起。她长剑斜挥,一道寒白剑痕斩裂虚空,白青色烟雾顺着剑痕拖曳着,魂语声声低诉,与破风金雷轰砍在一起。
整个衙州城瞬间明亮了一半。
强劲的气场将施力双方都震退些距离,迎面奔腾来的气流将溟滓的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她将剑横于身前,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势,结果这道道金雷开始退散,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不过片刻的交手,他们既没有看见对方的人,也没有看见对方的剑。
尘笳落了下来,有些惶恐地带着磕巴的话问道:“刚刚那是……‘三霆怒’吗?”
桎干趴在地上撑起身子,啐了口嘴里的血,有气无力道:“不可能!这么些年,他该死了才对!”
尘笳:“我看是你快死了!”她收了收气心气,“要真是他,不等丞相降罪,我先要了你的命……”
溟滓瞥了他俩一眼,挽花还剑入鞘,脚尖点起青烟腾升,轻功而去。尘笳飘转身子,跟上溟滓,一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