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情绪外露的这样彻底,周依依回过神后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很丢脸。她坐在床里头收拾东西,时不时还偷偷瞄两眼周易。
好在周易穿得衣服是深色的,不大看得出来她到底在上面蹭下了多少的鼻涕和眼泪,否则周依依简直觉得没脸见人了。
尤其是没脸见这个被她蹭了的当事人……
周易坐在一旁伸长了手臂打量自己这一身,思量着还能穿出去吗?小姑娘的眼神他不是没瞧见,就是因为顾忌着小姑娘脸皮薄才不好意立马换一套,免得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不过……
周易环视屋子一周后,还是忍不住想,她到底有什么好收拾的,明明这屋子里一清二白的……
“收拾好了吗?”周易还是忍不住先说话了。
周依依慢慢腾腾转过小脑袋,到底是大哭了一场,两只大眼睛现在都还红红的,也湿漉漉的。
周易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从前养的一只胖兔子。
小姑娘大约还是不好意思,用纯洁无暇的眼神盯着他,还毫不自觉地忽闪了两下,声音软软糯糯的,夹着浓浓的鼻音说了声:“昂~”
“……”
周易觉得刚刚想错了,比起像只胖兔子,更像是只肉包子,软软糯糯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下。
“收拾好了就出门吧,先去跟你爹娘道别,再去葛家道别,未时三刻我们就要动身上路了。”周易起身说道。
没想到他想的这样仔细,周依依顿时觉得跟着这么仔细聪明的一个人,以后她再也不用操啥心了。
磨磨唧唧收拾半天,最后也只收拾出来一个单薄的小包裹背在身上跟着周易锁了门。
周依依父母就葬在周家茅屋后面的半山腰上。
周依依阿娘的葬礼是阿爹办得,周依依阿爹的葬礼却是葛松帮忙办得。也许是阿爹身前拜托过葛松,等他死后,将他和周依依阿娘葬在一起,两个人身前不能久伴,死后便要长眠一起。
山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周依依一路摘了许多,等来到坟前,便将摘来的花摆放在石碑旁,然后跪在坟前说起了话。
“阿爹阿娘,我是依依,我来看你们啦。依依今天来,是来和你们道别的。我要走啦,要出去看看啦。你们看见站在那边的那个人了吗?他叫周易,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要和他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等我回来,再说给阿爹阿娘听好不好?我不在的日子,就没人来给你们拔草啦。不过不要紧,等依依下次回来的时候,再一起拔!依依会想你们的,你们想依依的话,就……就就到依依的梦里来看看依依好不好?”
周依依抬手擦擦眼,身边有人跪了下来。
“周易……?”
“伯父伯母安心,周易定会照顾好依依。”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周依依呆呆看着周易的侧脸。
这个她认识尚且不足一月的陌生人,却比她认识了十几年的很多人都要让她觉得依赖,觉得亲密。
“走吧,去葛家道个别。”
周易已经站起了身,又伸手将她也拉了起来。
清风拂过山间,有叶声沙沙作响,浅浅花香悠扬。
周依依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阿爹阿娘,又看了眼一直走在她身边的周易,轻轻在心里说了声:“再见,阿爹,阿娘。”
到葛家时朱惠娘正忙着开始做午饭。
“来的正好,一会儿一起在婶婶这用饭。”
朱惠娘笑着同俩人招呼。
腰间系着蓝白碎花围裙,一头乌黑的长一丝不乱地整齐盘在脑后,不见了之前的失魂落魄,从前那个坚强独立的朱惠娘似乎又重新回来了。
小虎正帮着朱惠娘洗菜择菜,见了两人过来很是高兴,却没像从前哪样抛下手里的东西飞奔过来。手里的事情不停,小虎仰着头高声喊两人:“依依姐,大哥哥,你们过来啦!”
周依依高高挥着手和小虎打招呼,又偏过脸来对着朱惠娘说道:“婶婶,我……我要走了。”
“嗯,去哪儿?”朱惠娘不知道她要走,一边继续拿起刀,利落地剁肉泥,“不管去哪儿都得吃饭,吃了饭再去。婶婶这马上就好了,你们乖乖等,啊。”
周依依着急地说:“婶婶,我是说我要走了,我要和周易一起走了。”
剁肉泥的声音突兀地一断,朱惠娘抬起眼问道:“要走了?”又转而去看周易,眼带询问。
小虎闻声跑过来,手上还沾着水,冰凉的小手拉住周依依的手,仰着头小声道:“依依姐……”
周依依低头,小虎的眼睛里藏满了不舍与担心。
她捏捏小虎的手,“嗯”了声,说:“我想和周易一起出去看一看。”
“依依姐……”
“你想好了吗?”朱惠娘问道。
“想好了。”周依依肯定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