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升蹲在窗下,只听得那闲汉吃罢一口酒水,似搂着痒儿,懒洋洋道:
“如今事成,只差那钱家小儿,咱们这同知老爷也是,怎么就教他逃了,一伙吃官家饭的还跑不过个混货。”
钱升一听钱家小儿,同知的,就知道这是在说他自己,忙屏了气,细听里头动静。
里头烛火通明,温香软玉,倚窗一张小塌,塌上铺的都是绸子,边桌上摆了花瓶儿、香炉,又有一套好瓷的茶碗端端放着。
一旁铜镜妆台,罗床纱帐,看上去竟像个富家女子的闺阁一般。
前面那塌上,痒儿倚在那闲汉怀里,边一面用那纤纤玉指搅拌着肩上滑下来的一缕青丝,一面娇声道:
“跑就跑了呗,关咱们甚事。”
那闲汉低头一笑,手不老实地滑进痒儿的小衣,握着那处轻掐一下,引得痒儿娇呼一声。
闲汉玩笑道:“怎么,莫不是同他睡了半年,还生出情谊来了,都道是婊.子无情,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痒儿正待去掰他的手,听得这话,使性道:
“谁欢喜那个混帐,还不是你教我来,我才来助你办成这事,不然,我在醉香楼待得好好的,哪会跑这冷门冷院的小地处。”
那闲汉轻哼一声,语气神态竟与钱升从前所见大不相同。
“那小子好福气,寻常花娘还勾不住他,还是你这等好皮好肉的娇娘才缠得住他,教他享了半年的福,哼。”
痒儿嘟着嘴道:
“我才来助你,你还嫌我来了。”
闲汉拍拍痒儿的脸,亲香几口,惹得痒儿一阵娇笑。
亲着亲着,那手不知滑向哪里,脑袋拱着痒儿的脖颈,想做起那事儿来。
好在这时,那罗床上一声呻.吟,打断了两人的动静,二人连忙放开手,痒儿爬向另一头端坐了,把衣裳披起来。
接着,罗床上的纱帐被掀开,一个中年女人捂着脑袋,从里头爬起来。
“嘶……这是甚酒,劲儿这么大,喝得人头疼。”
闲汉嘿嘿一笑,“姐姐吃多了罢,快来,这儿有好的冷菜,用几口解解酒。”
那女人应了一声,趿拉着鞋,走向前来,后又自然地蹬上小塌,盘腿坐在那闲汉身旁。
闲汉自然地到替她将碗筷拿来,又挟了几样小菜。
“好弟弟,这回多亏你替我出头想法子,如今那老东西一命呜呼,才教我心头痛快。”
闲汉笑道:“不值当甚么,好姐姐,你素日里疼我,不过是桩小事儿,我顺手也就办了。”
中年女人闻言,感动地羞涩一笑,往旁边倒去,缩进那闲汉的怀里。
那闲汉自然地用手搂了她,顺着烛光看去,女人那素日里用脂粉掩住的脸凹陷松垮,身上的香粉味儿混着酒味儿冒出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闲汉屏了屏气,望向对床年轻貌美的痒儿,两人相视一眼,眼神里皆是不可言说的嫌弃。
中年女人道,“只怪她自个儿寻死,敢横到我的头上,我何荣花岂是泥捏的面人儿,招惹我,我就要教她没得个好下场。”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
“亏得弟弟想出这个法子,慢刀子杀人,先拐带坏了她这个儿子,再教她家破人亡。可惜她先自己作死,后头的招数还没使出来呢,没教我看个爽快。”
闲汉就笑道:“如今她已被封大相公砍了脑袋,姐姐还没消气,我也无法了。”
何荣花轻哼一声,半响,才说:
“奴家的脸被那老东西挠破了相,弟弟你可别嫌弃奴家。”
闲汉伸手抹了抹她的下巴,柔声道:“怎会嫌弃,姐姐在我眼里那是仙女儿也攀不上的。”
何荣花听罢,便在他怀里拱了拱,撒起娇来。
对面痒儿脸险些涨成猪肝色,被闲汉警告一眼,才慌慌张张垂下去,只作看不见。
若是谭霜在这里,定能认得出,这女人便是当初在人牙子处,想将她买去作暗娼的何娘子。
要说是宁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真是事理名言。
何娘子在那人牙子处同钱娘子打那一场,教挠坏了脸。
她自来注重自己这张面皮,四十来岁的人,每日里涂脂抹粉,有好的面脂,多贵的银两也要买回家来,涂上了养护一番。
谁料在钱娘子手里吃了这么个亏,回去一看,脸上三条肉横,待那伤好了,竟起了疤,脂粉也遮不住暗红色的丑痕。
日日见着越想越气,便教她在醉香楼里相好的来,这相好的在醉香楼里多少是个管事,管着手底下一片儿龟公,对这三教九流的腌臜事儿上手得很。
自然也识得那陪着公子哥儿玩乐的篾片儿,有些篾片儿收了人好处,专在这公子哥儿面前说些好话,勾着人去那处花消,他再从中取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