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笼纱，夜凉如水，枯黄的梧桐叶四处纷飞。 徐霖在树下抽烟，抽完一只烟的时间并不长，却让他内心备受煎熬，而让他煎熬的是今晚发生的事情，翻了下手机上的通讯录，在说大不大的s市，他竟然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找不到。 徐霖给舒清枫发了微信，半个小时后，便在清吧里看到他的身影。 徐霖拿起酒杯，冲他点头打招呼，然后微微抬头，一口喝完杯里的酒。 “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在微信上说？”舒清枫在他旁边的高脚椅坐下，看向吧台上的酒瓶，已经喝了有七瓶，他出来的性质并不高，本好好陪悦柠看电影的，片子一半都每到，就收到他的信息，悦柠刚好有事情要忙，给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 “微信上说不清楚。”徐霖倒了杯啤酒推到舒清枫跟前，“喝一杯。” 舒清枫看向他，失意成这副鬼样子，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徐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事情远比我想象得更糟糕。” 舒清枫以过来人的心态说：“自己招惹的祖宗，得供好。” 徐霖长叹了口气，“哄我还不会吗？但你知道吗？呵呵，说了你也不知道，这事情我得从头和你说起。” 舒清枫寻思着他这边一时半会应该说不完，看了下手表，八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听他发发牢骚，“你说吧。” “我们昨天见家长了，谈结婚摆酒的事情。” 舒清枫笑了下，用酒杯碰了下他的酒杯，“恭喜啊。” “没谈好。”徐霖苦笑着，“女方那边要求有房有车，房子简单啊，这些年存有一点积蓄，我爸妈也给我存了些钱结婚用的，可以贷款买一套作为婚房，车也容易，十几二十万就可以买一部代步车。但你知道吗？女方要求得太多了，我还得给100万的彩礼，100万啊？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我爸妈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一辈子，就给我准备了50万结婚用的。” “女方家人不依不饶，说他家就她这一个女儿，没有这100万的彩礼这婚就不能结。”徐霖摇摇头，“我就不明白了，他家就她一个女儿，很宝贝很珍贵，我也珍惜她啊，我一辈子对她好不成吗？为什么他们非要把婚姻当买卖？” “她什么意见？” “她之前还愿意站在我这边，现在……呵，不好说。”徐霖说完，又猛灌了几口酒，然后继续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舒清枫看着他，他说：“最糟糕的是，现在我爸妈也不支持这桩婚事了，说怕我遇到这样的媳妇、岳父岳母，婚后过得不幸福。我说我再找他们谈谈，我和她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就不信会败给这些愚昧落后的风俗。”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告诉我我有个儿子，已经五岁大了。”徐霖抓了下头发，看着舒清枫说：“五岁了，也就是说我出国那年他就存在了。” “我妈说，霏霏把他照顾得很懂事。这两年时不时带着楠楠去看他们两老。”说到这里，徐霖突然情绪上来了，拔高声音道：“我就不懂了，既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他们明明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我要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时候告诉我？” 舒清枫拍了下他的肩膀。 徐霖看着舒清枫的脸色，就像一滩死水静悄悄的，“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意外？” “我知道。” “你知道？连你一个局外人都知道？”徐霖急得跳脚，“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我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长得很像你。” 徐霖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然后发脾气地说：“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搞得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还有霏霏，她凭什么瞒着我偷偷生下楠楠？” 舒清枫看着他似醉未醉的样子，“你怎么不找她问问？” “我问了，她说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好歹也是楠楠的父亲啊！” 舒清枫默然了片刻，问：“就算那时候你知道有楠楠存在了，会有什么改变？你会和她复婚？你会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留下来照顾他们？还是你会劝她把孩子打掉？” “我……”徐霖被问得哑口无言，仔细想了片刻，就算回到当时的处境，他会为她做到哪一步？他不确定，但是那时他已经厌恶了婚姻，厌恶了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只想逃离婚姻的牢笼和有她在的地方，他已经做好了放弃这里的一切出国留学了，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留下来？ 那么……那时候很大可能性，楠楠可能不会出生。 “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了，在
你眼里，纵然她做得不对，你也无权指责她，这些年，是她把楠楠带大的，而你也得到你想要的学历、工作、爱情、自由。”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你不知道，霏霏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她以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都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还带着一个孩子？”徐霖无不愧疚地说：“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难受。” “所以呢？你想补偿他们？” “要不然呢？” “怎么补偿？” 徐霖摇摇头，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你有没有问过霏霏的意见？” “她不会接受我的补偿的，她现在不想让楠楠知道我就是他爸爸，也不想我干涉他们的生活。” “她的做法未必是错的，你们都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 “是，我也是这么告诉我自己的，上次重逢，我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我听到她说家里有人等他们回家吃饭，我以为他们过得很好，可事实呢？” “你不用把她现在的生活处境归咎你身上，她是成年人，也是个当母亲的人，她知道每个选择背后要承受的代价是什么？目前看来，她承受得起，反倒是你在庸人自扰着，你又何必自以为是地觉得他们没了你就不行了？” “你不知道，我看到楠楠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这就是与生俱来的血缘羁绊，以前我不知道他是我儿子就算了，可现在我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舒清枫没什么耐性去劝这么不理智的人，而且还是已经喝醉了的人。 “我想让楠楠知道我就是他的爸爸，然后补偿他，把他接到我身边生活……” “补偿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你没必要把楠楠带到自己身边生活。” “可这是最好的弥补方式，不是吗？你没看到他，他才五岁，还那么小，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懂事得让人心疼，这都怪我……” “那你考虑过你女朋友的感受吗？” 徐霖无措地喝着酒，“所以……今晚我和她吵架了，她说彩礼的事情她会和她父母再谈，但不会接受楠楠和我们一起生活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对你来说，你只是想弥补对楠楠的亏欠，可对霏霏来说，楠楠是她的全部，你现在想把楠楠从她身边带走，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你现在也有女朋友，也马上要成家了，你这么做，有考虑你女朋友的感受吗？”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对不起楠楠！”徐霖的眼角突然发酸，抹了一下眼角，“一想到这些年他们过的日子，和我过的日子，我心里就难受……” 舒清枫劝道：“你这么做，你会伤害更多的人。”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我不是你。” 徐霖烦躁地撸着头发，自己心里不好受，也不想让他心里好受，“那你呢？你后悔在呆那么多年吗？你后悔让她等你那么多年吗？如果可以重来，你还会这么做吗？” 舒清枫低头沉默了半响，徐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我一样，也挺混蛋的。” 舒清枫喝了口啤酒后说：“后悔！特别后悔！” 只要一想到悦柠因为他经常失眠、没有安全感而觉得愧疚。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再那样选择了，不会再错过少了自己参与的她的故事。他会做出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留在她身边，陪着她笑，陪着她闹。 从清吧回来，舒清枫便看到悦柠窝在沙发上看还没有看完的电影。 “怎么不等我一起？”舒清枫坐在她旁边，将她抱着怀里。 “啊？我一个人无聊啊，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家就先看了。”悦柠拿起遥控器，“倒回去看好了。” 舒清枫握住她拿遥控器的手，“不用，就这样。” 电影可以倒回去看，可人生却只能往前看，庆幸的是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一起把电影看完，来得及陪她走完余生。 电影放完了，悦柠困得头点地，在他的怀里差点睡着。 “我们去睡觉吧。”舒清枫温柔地说，然后把她抱回房间。 这一夜，悦柠睡得很香甜，似乎做了什么好梦，嘴角带着笑，舒清枫看了好久，也想了很多，然后整夜失眠了。 失眠的感觉不好，但有悦柠的未来却很美好。 周末早上，舒清枫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煲粥，悦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神清气爽道：“早啊。” “醒了？粥
马上就好了。” “好。”悦柠脸上微微笑开了花儿。 “明天有空吗？” “干嘛啊？” “陪我看房子？” “你要租房？你不是住你爸那里吗？” “我不租房，但也不能一直住在我爸那里，我说的是去找属于我们的家。” 悦柠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舒清枫关掉气灶，上前环住她的腰，“我给你承下的每个诺言都是真的。” 悦柠听后，突然热泪盈眶，她等了十年……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 “包括我爱你。”舒清枫抬起悦柠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