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眼,再看。 那张对原身记忆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的脸仍坐在车内对自己微笑。 “干爹!”陆明珠不由自主地叫出声。 是原身那位三年前流亡海外的干爹,名叫曾梅,以梅为名,看似高洁,实际上他在财务部就职,位高权重,一度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离开时,转移不少资产到海外。 说他坏,他任职期间门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口碑甚好。 说他好,财产来源却又耐人寻味。 就是和陆父差不多类型的人,由不得他人评价。 想到这里,陆明珠趴在他车窗上冲他笑,声音甜美,“干爹,您什么时候来香江的呀?您应该提前打声招呼,我去迎接您。” 曾梅含笑道:“提前打招呼岂不是没了惊喜?” “是是是,您说得对,见到您我可惊喜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明珠没说自己其实是惊讶居多,大眼睛闪着调皮的晶光,“您是专程来香江给我过生日的吗?好多人都在我家里等我回去给我过生日。” 曾梅没否认,往里面的位置挪了挪,拍拍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上车,去你家。” 陆明珠惊讶道:“您知道我住在哪儿?” “当然。”曾梅有不少旧友、旧同事定居香江,可以轻易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不仅知道陆明珠的住址,还知道她又认了一位干爹。 南洋首富,贺云。 “不愧是您,厉害!”陆明珠回头跟保镖交代两声,打开车门坐进去。 “干爹,我干妈呢?没和您一起来吗?”原身其实是先认的干妈,然后才认的这位干爹,而那位曾夫人更是一位绝代大美人。 出身名门,博学多才,乃是上海鼎鼎有名的千金小姐。 她娘家和陆太太的娘家有亲戚关系,她和陆太太因此而结识,见到小时候的原身就喜欢,当场抱回家,后来正式认作干女儿。 在原身十六岁之前,每年都会去曾家小住。 曾夫人的母亲是难产而亡,她由长姐抚育,结果长姐连生十胎后大伤元气,以致英年早逝,她对生育产生严重阴影,不愿意生孩子,适婚年龄一到,独自到洋人医院做结扎手术,一度无人提亲,直至嫁给丧偶多年但有子有女的曾梅。 不用费劲儿,直接当妈。 别人认为她亏了,她觉得挺好,常说死后不过黄土一抔,要子孙后代何用,似她姐姐生十个孩子,时过境迁,又有哪个记得她姐姐?姐夫也已再娶娇妻。 说实话,陆明珠非常佩服她,不是谁都能像她这么想得开。 进门时,曾梅的子女都已成人,难以产生感情,曾夫人觉得寂寞,从曾家旁支里收养一个被父母遗弃却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结果那个女孩子大一些后就和亲生父母相认、来往,私底下把曾夫人给她置办的首饰偷偷交给父母变卖养弟弟,话里话外还很唾弃不能生育的曾夫人, 曾夫人一怒之下就把她逐出家门, 让她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三岁的原身也是那时候入了曾夫人的眼。 她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听陆明珠提到小自己二十岁的妻子, 曾梅笑着回答道:“你干妈没来。” 陆明珠啊了一声,大失所望,“干妈为什么没来?” 相比曾梅,她更喜欢原身的这位干妈,因为她对原身特别好,远超曾梅,离开上海时曾提出带原身一起出国,陆父和陆太太不同意。 虽受陆父冷落,但原身一点不缺爱。 曾梅拿出一个扁平的首饰盒放在陆明珠手里,“她来不了,让我把生日礼物带给你。” 陆明珠没心情关心生日礼物是什么,只担心地问:“干妈为什么来不了?我原本还想等我毕业后让我男朋友陪我出国找您和干妈呢!” 按规矩,她要给干爹干妈养老送终,和对亲生父母一样。 曾梅莞尔道:“以前很少远行,在国内最多就是坐轿车和火车,哪里想到出国时才发现她既晕船,又晕飞机,折腾一路才到国外,去了半条命,说打死她她都不愿意再重复一趟。没办法,我只好独自前来。” 陆明珠忍不住抿嘴笑,“您和干妈在哪儿定居呀?她不来,我去看望她老人家。” “新加坡。”曾梅又把具体地址告诉她。 陆明珠赶紧从手袋中掏出纸笔,认真地写下来,一边写,一边对曾梅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学习资料,不记下来的话,担心自己忘记。” 曾梅闻言一笑。 等她收好纸笔,曾梅才问道:“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要是我不满意,换不换?” “当然不换!”陆明珠想都没想地回答,抬头见曾梅眼里带笑,她便俏皮地说:“让他努力达到您的要求不就行了。” 和谢君峣交往,是她喜欢,她觉得合拍。 曾梅弹了弹她的鼻子,“还跟以前一样,你的决定容不得别人置疑。待会儿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小伙儿,居然摘得我们家的娇花。” “他挺好的,您肯定满意。”陆明珠毫不吝啬地夸赞男朋友。 她伸出自己的两只雪白玉手给曾梅看,“翡翠指环,他送的,清宫旧藏。红宝石戒指,他送的,缅甸鸽血红。我超级喜欢这条猎豹手链,也是他给我定制的,配套的一条猎豹项链和一枚猎豹胸针仍在制作当中。除此之外,他还送我蓝钻、翡翠,我都喜欢。” “听着倒是不小气。”曾梅已有两分满意。 他比陆衍之大几岁,历经六十几年的岁月,见过不止一个吝啬的男人,有钱舍不得给老婆花,更舍不得给未婚妻或者女朋友买东西。 还骂别人惦记他的钱,宛如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 陆明珠笑眯眯地说:“是的,他对我非常大方。” 顺手打开干妈送的首饰盒,露出一条光彩绚烂的宝石项链,半边镶满鸽血红,半边镶满祖母绿,宝石的大小、颜色几乎一 致,拼接成一条项链,后边交接处有钻石链扣,前面交接处则镶一颗硕大的矢车菊蓝宝石。 还有一条手链,也是半边红宝、半边绿宝,中间门镶一颗蓝宝。 曾梅漫不经心地说:“你干妈自己设计的,还给起了个名字叫‘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起的好名字。干妈不应该送给我做生日礼物,应该留作将来的结婚礼物。” 陆明珠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曾梅屈指敲了一下。 “你才多大就想嫁人了?”曾梅可舍不得。 陆明珠揉揉脑袋,“我今天就十九岁了,大姑娘。” 谈恋爱已有小半年。 好快呀! 不知不觉,她来香江半年了。 有车有房有股份,还有一个英俊出众的男朋友。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看见男朋友抱着鲜花在门口翘首遥望,许是知道今天会见到众多长辈,打扮得比他自己过生日时还精心。 曾梅看了一眼,评价道:“长得不错。” 陆明珠就笑:“优点加一。” 曾梅一开始没听明白,略思忖几秒钟,不禁笑道:“你这说法倒是新奇。” 轿车渐行渐近,却没引起谢君峣的注意。 他认识陆明珠的车和车牌号,这辆不是陆父送给她的平治车,看两眼便即收回目光,继续望着来路,期盼早日见到女朋友。 陆明珠偷笑两声,叫司机停车,自己按下车窗,“君峣,我在这儿。” 谢君峣一愣,定睛一看,女朋友果然坐在这辆陌生的车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窗前,疑惑道:“明珠,你怎么换车了?我以为是别人过来。” “我坐干爹的车。”陆明珠告诉他,接着指了指曾梅,“这是我干爹。” 谢君峣顺口道:“干爹好。” 这又是哪位干爹? 瞧着丝毫不在贺云、陆父之下,平凡的眉眼中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曾梅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热情,愣了几秒钟,淡笑道:“我女儿还没出嫁,别忙着叫干爹,先叫曾先生。” “曾先生。”谢君峣改口却面不改色。 “干爹,我先下车。”陆明珠跟曾梅说一声,推门下车,接过谢君峣送的鲜花,“你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又提前下班啦?” 谢君峣轻咳,“今天是你生日。” 所以,提前下班是应该的。 曾梅没有等车开进院中就跟着下车,先看看四周环境,对陆明珠说:“山顶风光不错,是你自己买的房子,你爸没出钱?” 陆明珠瞪大眼:“您连这都知道?” 曾梅笑得很含蓄:“有几个朋友在英政府任职,根据公开资料能查到不少东西。” “是是是,您厉害,您里面请,看看我买的房子怎么样。”陆明珠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拿着新收的首饰盒,陪他走进院中。 贺云、陆父和王伯晖、谢君颢正坐在一株木棉树下喝茶 。 花期已过,没有如火如荼的景象。 陆父见到曾梅,惊讶起身,“曾兄几时来香江的?专程给明珠过生日的吗?” “?()_?”
曾梅上前和他握握手,又礼貌地看向依次起身的贺云、谢君颢和王伯晖,“君颢和伯晖都在上海见过,想必这位就是贺云贺先生,明珠刚认的干爹,我是曾梅,久仰贺先生的大名。” 和他握手时,贺云噙着儒雅的微笑,“我对曾先生才是久仰大名。” 同为干爹,目光在空中较劲。 谢君峣看出来了,大家都看出来了,除了陆明珠。 陆明珠没注意。 她说:“爸,您和君峣好好招待干爹喝茶,我到里面跟干娘他们说一声。” 进屋放好首饰盒,对正拉着陆平安一起打麻将的王太太婆媳、安如意说道,“干娘,干妈,我干爹来了。” 王太太以为说的是自己丈夫,刚想开口,就听安如意脱口问道:“哪个干爹?” 她在上海有三个干爹呢! 除了已去世的那位,王兴财和曾梅可都活得好好的。 陆明珠抿嘴一笑:“曾干爹。” “是他呀!”本来已经离开座椅的王太太重新坐回去,对曾梅不是很感兴趣,“若是你曾家干妈来还好说,干爹来没话说。” 她和曾夫人关系一直不错。 安如意却道:“我出去和他打声招呼。” 对于战败方的财务部高官,她很想再见一见,看他是不是和以往一样风光。 结果如她所料。 未减半分威势,依旧从容不迫。 曾梅看到她,似笑非笑:“安老板,好久不见。” 一开始她不知安如意的身份,等到查出端倪时,己方已败,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他把资料烧掉,没对任何人说。 时隔三年,竟又在香江重逢。 看得出,她有新任务在身。 安如意笑容灿烂,声音爽朗,“曾部长,别来无恙?” 曾梅不答反问:“我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你说我是不是无恙?曾部长已成往事,安老板还是改一下称呼比较好。” “曾先生。”安如意改口改得十分顺嘴,“不知曾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 “比不得安老板生意兴隆,我是无事一身轻。”曾梅不觉得自己晚年凄惨,他仍拥有巨大财富,用不着劳心劳力。 陆父不喜安如意,适时地插口:“对我们来说安享晚年便是幸事。” 曾梅点点头,“忙忙碌碌大半生,此时方得清净,若搁往年被事务缠身的时候,未必有时间门给明珠过生日。” 说完,扭头找陆明珠。 陆明珠听到他喊自己,忙从屋里走出来,“干爹,您叫我?” “来,给你生日礼物。”曾梅从随身保镖手里拿过一个盒子塞给她,“里面还有我的名帖和一张名单,名单上的人都在香江,纵横两道,颇有势力,你遇到麻烦的话,直接拿我的名帖去找他们,必定护你周全。” 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陆明珠欣喜若狂,“谢谢干爹。” 她轻易不出港岛,最远的地方就是渡海去香江大酒店,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香江太乱,不敢四处乱逛。 曾梅认识的人大部分是前政府高官或军官,流落到香江后凝结出一股庞大的势力,就是收保护费的那些人,正好压住三教九流,使其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