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呼啸而来,山峦峰林皆化为狰狞魍魉,在突然而至的风雪中失去了轮廓,消渐为无形,蜿蜒的山路愈发模糊,天地间只剩迷乱的风雪铺天盖地。
“驾——”
“驾——”
奔腾而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荒凉的山野,只见两骑自山口飞奔而来,由模糊的两点渐渐清晰。
勒马崖前,为首人掀开帷帽,带起如瀑的长发,微光下依稀可见那双眼盛满盈光,犹如暗夜星辰。
眼前的孤城已是一片阑珊灯火,星星点点散落沃野,隐约可见高阙林立,城坊井然。
“安陵...”她喃喃道。
这就是长宁的都城——安陵,她阔别三年的家。
凌峰打马上前道:“殿下,风急雪冷,前行恐有不测,不如稍作休整。”
君郦雪摇头,抬手拉下帷帽,“不,立刻回宫!”
两骑再次飞奔而去,带起一路风尘,黎明的安陵,却压来厚重的浓云,看来这场风雪,才刚刚开始。
“啪!”
上好的玉算筹突然齐齐断成两节,温润的玉刹那变得锋利,轻易就将它主人白皙的手割得血肉模糊,汩汩的鲜血像蛇一般顺着掌心泅红他的白袍。
“呀!国师大人,这...这怎么断了!”旁边的侍从惊呼出声,连忙找来布为他包扎。
国师支道子却恍若未闻,怔怔地盯着划伤自己手掌的算筹,这是他把玩了十几年的算筹,一直任他摆布,如今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玉石俱焚,就像不甘的人一样。
不甘的人么,他心中大震,三年前也曾有一双稚嫩却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着他,告诉他,她不甘,今日不知怎么了,那双眼睛越发清晰起来。
避开侍从,支道子任鲜血继续流淌,“宫里如何了?”
“从昨日起辰王世子就带人进宫了,整个安陵严进严出,辰王怕是要动手。”
侍从看着年轻的国师脸上闪过一丝恍然,随即又平静下来,他总是这样,沉静如潭水。
支道子抬头看向庭中,依然沉黑一片,只隐约有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了。”
“下去准备,天一亮我要进宫一趟。”
侍从得令而去,支道子却摩挲着那副心爱的算筹喃喃,“该来的,谁也挡不住。”
北风瑟瑟,寒风裹挟着冰棱仿佛带刺般,抽在人脸上生疼,巍巍殿宇静卧天地间,蛰伏如兽,庄严肃穆。
这样的天气里,皇帝寝宫前的金戺玉阶上却立满了褒衣博带的百官,众人垂首肃立,殿门依然紧闭,皇帝已经昏迷了七日。
今日辰时大司马突然召百官入登极殿,大家心照不宣,皇帝撑不久了,这江山,怕是要换人坐。
不过换谁不是坐,不怪他们冷漠,实在是长宁的皇位交替频繁得让人麻木。
申时已过,登极殿里还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百官渐渐骚动,立于百官之首的辰王却岿然不动,风雪落满他的玄色朝服,平白添了冷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