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许说来突兀,”她突然把棋盘推到一边,叹了口气:“臣妾突然想到母亲临死前的模样了。”
岑越愣了下,下意识地坐到了她的身侧,把娇小的女人抱在怀里,轻轻抚着长道:“你原本就身子骨弱,现在还怀着孩子,不要太伤感。”
“母亲是被传染了肺痨,临死前脸色虚白,”苏绒靠着他温暖的胸膛,眼眶跟着红了:“……简直白的跟纸一样。”
岑越的动作明显一滞,语气多了几分严肃:“你的母亲……也是肺痨而死的?”
“是啊。”苏绒叹气道:“这肺痨会让人隔三差五的低烧不退,当真折磨。”
“低烧?怎么会?”岑越几乎没有过脑子,却越想越觉得惊慌。
『我母后当年沾上肺痨的时候,虽说总是咯血咳嗽,但从未听通报的太医的提过烧之类的事情。』
『还有,我当年最后见她一面的时候,母后两颊都泛着淡青色,父皇还不让我多看一眼,把我推了回去。』
『难道我母亲——得的并不是肺痨?!』
他们这些皇室成员,从小到大都读的是诗典章,谁会对这种医科常识有所了解。
再者,古代医术虽然治疑难杂症都颇为拿手,但对重金属中毒的认知几乎没有多少,不然那些皇帝也不会大把大把的吞些丹药追求长生不死。
苏绒心知这岑越已经动了疑心,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两人十指交缠。
她低低叹了口气,慢慢道:“都说这宫里是吃人的地方,但宫外的人家又何尝不是呢。”
“这宫中的手段,未必能有宫外的阴毒。”
“此话怎讲?”岑越还在思索着刚才她说的那些病状,却还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你听说过?”
“这宫内起码品阶分明,自有尊卑长序,可宫外只有小妾正室,多得是谋害正室谋求上位的歹毒妇人。”苏绒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很轻:“臣妾曾听说,这有人把些毒物掺在饮水饭食里,每日只加这一毫一厘的分量,可一旦时日久了,这正室就会重病缠身,无人清楚是何缘故。”
岑越愣了一刻,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他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联想。
苏绒仿佛压根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似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可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了下来,在这一刻如同张开了獠牙一般疯狂蔓延。
待苏绒渐渐睡沉之后,岑越起身去了乾清宫。
“召孙太医过来。”
孙太医心想估计又是询问保胎的事情,笑的一脸殷勤,结果一跑过去却现太监的脸色都有些戒备。
“这是怎么了,崔公公?”孙太医徘徊在门口,小声道:“皇上不高兴了?”
“铁青着脸呢,赶紧进去吧。”
岑越看着眼前的太医,半晌没有作声。
孙太医被吓得跪着抖,不断回忆自己哪儿做错了。
“朕问你。”岑越抿了口茶,冷声道:“你从前是仵作出身,二十岁攀了师父当了太医,是不是?”
“小人知错!”孙太医登时开始磕头:“求皇上饶命!”
“停,”岑越身子往前一探,皱眉道:“朕再问你,若死时面色青,喉咙有血,脸上隐约又白点,是什么原因?”
孙太医不做仵作多年,现在一大把年纪也反应不过来。
他愣愣的想了一刻,保持着磕头的姿势道:“是……中毒。”
下一秒,一个瓷杯狠狠地被摔了出去!
“哐当!”
碎瓷四溅散开,直接擦着他的耳朵就飞了出去!
孙太医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连讨饶的话也不敢讲了,只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
“什么毒?”岑越怒道:“朕问你什么毒!”
“水水水银!”孙太医仓皇道:“若牙齿打量脱落,口腔频繁出血,两眼青灰有血丝,双颊也青,定然是水银没错!”
“水银?”岑越惶然地靠坐在龙椅上,喃喃道:“宫里……怎么会有水银。”
“陛下,这水银乃是丹砂加热后析出来的物事,虽然便宜廉价,但既可以避孕,又可以拿来做镜子,”孙太医脑子一懵,什么都一骨碌的全说出来了:“这青楼老鸨往往下些水银至茶里,若单是只喝一两天倒也无事。”
无事?避孕?
岑越这个时候,什么都想明白了。
母后的药和茶,都被下锅手脚。
正是因为她感了风寒,频频咳嗽,才有人往这药中下毒。
服用了大剂量水银的人,会不断的口腔出血,咽喉肿痛,自然咳的没玩没了,甚至开始咯血。
这下毒之人,甚至还极有可能买通了那问诊的太医,让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染了结核!
“下去吧。”岑越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