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尧轻轻捏了下林微尘的掌心唤他回神,问道:“刚才…谢霄男在屋里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林微尘摇头,抽回手往楼下走着,不冷不热道:“就骂了你几句,说你是混蛋。”
“……”季尧微愣,骂就骂吧,好歹有个反应,比起前几天的不声不响,人应该算是活过来了。
林微尘踩着棉拖,走路的动作依旧很慢,手搭在扶手上,苍白的皮肤与油漆的暗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是走神了还是真的没踩稳,脚下一滑,重心向前栽去。
“当心!”季尧手够快,一把掺住他就势横抱在了怀里,“没听刚才李卫东怎么说谢霄男吗?走路别心不在焉的,尤其是上下楼。”
“……”林微尘垂眸,脊椎骨有些麻的战栗了一下。
“是,我混蛋。那现在有个混蛋在抱你,他想求你别怕他,成吗?”季尧走得稳,说话时目视前方,林微尘只能看到他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尧把人放在沙上,半蹲下来与他平视,认真道:“阿尘,你心里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对我说,别自己闷着。”
林微尘目光也不躲,语气平缓,“我想走,你会放我走?”
“你!”季尧这一瞬有些被气到了,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平复下来,抬手为林微尘理了理耳侧被枕头搓乱的头,小声道:“你又说这个…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走?”
“……”林微尘偏过脸不再说话,落地窗上映着他与季尧的身影。男人半跪在他面前,动作温柔地扒拉着他耳侧的头。
“你头是不是有些长了,下午我带你去修一修吧。”季尧比量了一下林微尘耳侧碎的长度,借此转移话题。
莫大姐洗了几个李卫东带来的水果送来,听到季尧的话,插嘴道:“头长了?不用去理店,多费钱啊!我会修。”
“……”季尧不悦地皱眉,他讨厌被打扰,而莫大姐有时的确有点儿不懂规矩,也不知是老何从哪里找来的人。
可当着林微尘的面,季尧不愿意火,只沉声道:“你会?”
“手艺比不上理店,但也不会差多少!家伙我都带来了呢。”莫大姐自夸,“我家老头子儿子孙子的头都是我弄的,可精神了呢!还有村里谁家结婚办喜事,姑娘小伙儿我都给弄过,奇了,凡是结婚时被我修过头的以后日子都和和美美…”
说着她“蹭蹭蹭”跑回自己房间,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电动剃头刀等工具,笑呵呵地催促季尧,“那个…您去帮他把头洗洗,咱这就开始?”
直到带林微尘去浴室打开莲蓬头放了热水,手指轻轻揉着林微尘黑软的头,让带着糖果香味儿的洗露在他头上变成丰富的白色泡沫,季尧依然没想通究竟是莫大姐的哪句话成功说服了自己,让他着了魔一般答应把林微尘的型交给这么一个明摆着“不专业”的“大妈”。
林微尘坐在凳子上,季尧拿干毛巾把他头上的水吸得差不多了又举着吹风机吹到半干。
莫大姐找来一个干净的大围裙罩在林微尘身上,只露了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拿起剪刀先把长的部分修剪掉,又用剃刀“翁嗡嗡”开始修理耳侧和后颈际边缘的一些绒毛。
过程不算太久,季尧坐在旁边的沙上,随手捡起一本商业杂志搁在腿上翻阅,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林微尘。
林微尘的长相不算乖巧,季尧以前曾总结过,主要是因为他那张唇峰明显微微翘起的嘴,显得娇矜,甚至还有点儿刻薄。
但他的性格却与那两个词毫无干系,外表温温柔柔,骨子里又好强,一点点也不娇贵自己。
可现在看着林微尘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任莫大姐拿着剃刀摆弄他黑软服帖的头,不算太长但很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着,季尧心里最柔软的部位好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又痛又痒,让他有一种想立刻把那个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很乖巧啊,谁说林微尘不乖巧啊?
“好啦!”在季尧走神的时候莫大姐已经长出一口气,解开围裙抖落掉了上面的碎头。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把林微尘看了又看,笑道:“精神了不少呢!我儿子也这个型,好看!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季尧搁下起身走到林微尘面前,从正面欣赏着那个并不怎么样,甚至两边都不算对称的型。
但也许是因为莫大姐之前施加在他身上的魔力还在,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型的主人是林微尘,总之他没觉得难看。
点点头,他像是自我催眠一样认真道:“嗯,是精神了。”顿了顿,又道:“那个…我去洗下头,要不您也给我修一修吧。”
“您的质就比较硬了,他的软。”莫大姐一边修一边跟季尧闲聊。
“嗯。”季尧随便应了声,余光一直看着沙上的林微尘。之前被他看过的那本杂志现在已经到了林微尘手中,不过那个人专心看着杂志,倒是没工夫看他。
“哟!”莫大姐像现了什么了不得事,喊了出来,“您这都有白头啦?”
彼时林微尘正在翻一页,随着莫大姐拔高的音调儿他手一颤,“撕拉——”页被撕破了一个小角,将头低得更深。
季尧看着林微尘的顶,温声道:“不碍事。”也不知是说给莫大姐听还是林微尘。
“您今年二十几,有三十了吗?”莫大姐问。
“……”季尧一时想不起自己究竟多大年岁,但他记得遇到林微尘时自己不到二十四岁,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