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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架云梯搭在长安城的城头上，上面爬满了魏兵，像乡里挂满穗包的麦子。1t;gt;
四郎读过几年，和大郎几哥们胡吹乱侃也会故意摆弄几个绉绉的说辞显摆学问，但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过来，原来“命如蝼蚁”有时候是个非常写实的词——城墙下魏军把长长的云梯跨过护城河搭在长安的城头上，然后那些不知生死的魏兵就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云梯，甚至还有不少士兵为了躲避弓箭攻击，倒挂在云梯上往上爬。1t;gt;
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登上曾经属于他们的长安城，甚至不能走完云梯这段路。1t;gt;
一条云梯正好搭在长安六郎这个伍队的旁边，大郎马上让四郎和六郎负责在云梯上浇油，自己和三郎、五郎射箭，还不厌其烦地和这几个兄弟们叮嘱，“别急着放火，魏将军说了，云梯等他们过了大半再放火烧，长安城墙高三丈五，加上濠渠萦绕得有五丈长才能搭上城头，造五丈长的云梯不容易，等把他们的云梯都烧光了，他们只能看着城墙干瞪眼！”1t;gt;
说罢看了看这几个弟兄，没想到四个人竟然因为太过专注，甚至都忘记应答伍长的嘱咐。1t;gt;
“放箭！老三老五，放箭啊！”大郎眼看魏军都爬过半了，一巴掌拍在五郎后背催促道。1t;gt;
五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像练习时那样，一直绷着弦的右手终于松掉，一支羽箭直飞出去，噗呲一声，正中一名魏军的肩膀。那名魏军手臂吃痛，失去力气，一下没抓稳云梯，伴着一声越来越远的惨叫，扑通跌在冷硬的土地上。1t;gt;
五郎下意识地探头往下看，那名魏兵的尸体下缓缓流出浓黑的血浆，死得不能再死。这样就杀了一个人？要不要偿命的？1t;gt;
突然间五郎只觉身后被人用力一扯，一支羽箭紧随其后钉在自己刚刚探出头的地方，把五郎吓得面色惨白。五郎回过头看，原来是霍戈在紧急关头救了自己一把，五郎支吾着总得说句谢将军救命之恩，不想还没开口，霍戈眼神一凛又一脚把自己踹到一边，正诧异间，又一支羽箭从自己身边飞过！1t;gt;
霍戈勃然大怒，一把夺过五郎手中的弓箭，瞄准城下连放两箭的魏兵也放出一箭，看着那魏兵倒地，两面虎霍戈又得意地笑了笑，似是对自己的箭术很满意，谁知道一转脸却指着五郎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欠我两条命！不杀二十条魏狗都还不回来！”骂完扔下弓箭，又急匆匆离去。1t;gt;
老大赶紧把五郎拽到城垛之下，呼呼扇了他两巴掌，五郎这才回过神来。1t;gt;
“第一次杀人是会有些恍惚，”老大喘着粗气，勉强咧开嘴笑了笑，“多杀几个就习惯了，和杀鸡屠狗差不多。”1t;gt;
“老大，是不是该放火啦？”这时六郎又大喊起来。1t;gt;
大郎也顾不得五郎怎样了，连忙看向云梯。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为一名魏兵已经手持长枪，正准备往自己这边戳过来！1t;gt;
情急之中四郎拿起木瓢直接一瓢桐油泼到那魏兵身上，那魏兵还有点懵的时候，四郎已经将火把朝着那魏兵扔去。火把呼一声点桐油，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名魏兵烧成火人！火势顺着桐油蔓延，顺着云梯一直往下烧。那些沾了桐油的魏兵纷纷被点着，有些被烧得紧要，从三丈多高的半空中掉下去，有些事急马行田直接从云梯上往濠渠跳下去，还有些不敢跳的只能死死抓住云梯，最终和云梯一起被烧成黑炭，折断，坠落。1t;gt;
四郎想起小时候总爱拿一根草绳沾了蜜悬起来，引来一群群蚂蚁把草绳爬满，自己再把草绳点，很快便会传来阵阵焦香，和现在冲鼻而来的味道一模一样。1t;gt;
魏军从清晨开始集结，到午时全军到达，未时开始进攻，至今申时才过两刻，二郎已经感觉双腿不是自己的了。这一个半时辰里，他已经不知道在这条十八里长的城墙上来回跑了多少遍，更换、维修了多少台频繁操作而损坏的投石车。1t;gt;
有时候他奔跑在城墙上，也会扭转头看看城墙下密密麻麻的魏兵，那些被他组装、修好的投石车源源不断地抛射出圆滚滚的石头。大部分魏兵都能躲开从高空飞落的圆石，但圆石滚动起来才是猝不及防的杀人利器，往往一路滚下去，都带出一条条猩红的轨迹。1t;gt;
直到夕阳一点点落了下去，大地开始变得昏暗，曹军的攻势才来到尾声，但依然有两拨军整装待。这时候关索找到二郎，“秦将军有令，火回收投石车。”1t;gt;
二郎疑惑问道，“这不曹军还没退兵吗？等晚上都退兵了我自会收起来的。”1t;gt;
“不，秦将军的意思是，现在就收。”1t;gt;
令出即行，二郎也没有再问，再次在城墙上飞奔起来，一边跑一边高喊收回投石车。1t;gt;
城墙之外，曹真一直盯着长安城的城头，看着士兵一批批涌上去，又一个个倒下去，无动于衷。1t;gt;
副将郭淮眉头紧皱，虽然理解曹真必须夺回长安，但从军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打仗的，猛烈攻城也得有个限度，一上来就用血肉猛攻，这样打和送死无异。稍为踌躇，郭淮还是试探着问道，“都督，天色已暗，你看是否撤兵休整了？”1t;gt;
良久，曹真才问，“我们的云梯还有多少？”1t;gt;
“都督，实话实说，按这个损耗度，最多只能用到明天。”1t;gt;
曹真冷笑一声，“才两天就用完了，魏延确实够损的。”1t;gt;
郭淮也叹息道，“他们的算盘确实打得精准，五丈长的云梯，烧一架少一架，要再弄也确实不好办。”1t;gt;
“伯济（郭淮字），你准备一下，明天天一亮就打，一天之内必须把剩下的云梯都用掉！另外找人最少再造五百架云梯！”1t;gt;
“都督……”郭淮实在不知道曹真是急疯了还是另有图谋，却问不出口。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