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季尧说得究竟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季尧或许放不下他,但又真的能放下苏钰?他会因为苏钰自杀而不安,这次是,下次也是。
现在季尧把那把致人死刑的铡刀交到他手上,让他当最后的刽子手,可这把铡刀他不想接。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淡淡道:“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些,她们说了什么我真没听到,关机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季尧一愣,又惊又喜:“你说什么?”
“手机没…唔嗯…”话刚出口,便被男人的吻堵回口中,炙热而灼烈的呼吸,带着强势的亲吻。
林微尘退后一步,后背就挨上了墙壁,退无可退。手中的碎片“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他推着季尧,那人了狠似得,急躁地把他压进怀里。
身子微微颤着,他闭上了眼睛任凭季尧的索|取,手臂却一直垂着再没了动作。
良久,季尧终于放开了他,见他嘴唇被吻得都有些肿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懊恼和自责:“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对不起阿尘,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也不会再让你等我那么久,今天下了雪,你等我时肯定冻坏了。”
“我没有等你,你不用道歉,见你不在小区门口我就直接回来了。”林微尘淡淡道。
季尧一僵,手慢慢松开来。林微尘没有等他,也没有因为苏钰而生气,那他为何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回到这里?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林微尘是真的不再爱他了,因为不爱,才会决绝地连招呼都不打就轻易离开。
林微尘借机躲开季尧,走到锅灶前关了火,把已经糊掉的粥倒进碗里端去客厅吃饭。
因为林微尘一句话,季尧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他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拿了扫帚把地上打碎的瓷碗收拾了,又把锅刷了,走出厨房。
林微尘小口喝着粥,糊味儿太重,他每喝一口就要皱一下眉,但还是固执的,不屈不挠地跟一碗本该倒掉的粥较劲儿。
季尧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翻涌着炽热而压抑的情绪,终于,他劈手夺过那碗粥,仰头一口把那些又苦又涩还糊着的滚烫的液体全灌进了自己嘴里。
舌头立刻被烫起了泡,搅动时钻心的疼,这使得他说话有些大舌头一样的搞笑,充满滑稽感。
“明天我带你去买一块续航持久的手机,你现在这个这么容易没电…就别要了。”
林微尘没有笑,如此滑稽的季尧,他七年了都没有见过一次,的确该笑,但他笑不出来。
“我去重新做饭。”季尧道,沉沉望了林微尘一眼,转身一头扎进厨房。
林微尘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我没有等你,真的没有,我等的只是曾经的季尧和原来的林微尘。但他们两个相约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回不来了。”
他低头看着刚才一直被藏在身后的左手,手心里是一道用碎瓷片划出的不算太深的伤口,正缓慢的往外渗着血丝。
若不是季尧刚才突然闯进厨房,林微尘不确定那块碎片究竟还能向下划多深。
有透明的液体落下来,与血液交融,在他掌心绽开一小朵一小朵的浅粉色小花。
因为林微尘搬去别墅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住了,厨房里的很多食材都开始腐败。季尧在冰箱里找了半天,只现了一包挂面和两只鸡蛋。
太晚了,去市也来不及,季尧只得先简单做了一碗葱油面,上面卧着两只形状完好的荷包蛋。蛋黄煮的恰到火候,带着嫩黄色,却不会有生鸡蛋的腥味儿。
季尧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林微尘还在沙上坐着,盯着自己手心里的伤痕呆。
听到耳边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现季尧从厨房出来了,他急忙把手握起来,将受伤的左手藏在身后。
但季尧还是注意到了他遮遮掩掩的动作,把面放到桌上,他蹲下身去拉着林微尘的手,温声道:“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林微尘不愿意,直往后躲。
季尧硬是拽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拉过来,看到他紧紧攥在一起的指缝里有血渗出来,忙掰着他的指头道:“松开,阿尘,给我看看,松开。”
林微尘摊开了手掌,横在掌心的是一道长差不多三厘米的划痕,伤口不深,但流了不少血。
“刚才捡碎片时划得…”他把脸偏向一边,目光讷讷地落在墙角。
捡瓷片顶多在手指头上划破点儿皮,谁家能划到手心,而且还能划这么严重?
季尧有些狐疑得看着林微尘,那人眼下是一圈失眠已久才有的青色。看着他越来越憔悴的模样,季尧想起最近林微尘经常一个人呆,有时还会无端落泪…现在…手又莫名其妙受了伤…
这种异常的表现,季尧见过…而且是从小看到大的,他曾看着自己的母亲如《半生缘》里的顾曼桢一样,在深夜只穿一件白睡衣,披头散赤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个孤魂野鬼。她会拿针刺自己,用剪刀在手臂上留下划痕…最后…终于在他面前从六十多米高的大厦顶楼…跳了下去。
他怎么忽略了呢?两个人的表现明明这么相像,明明一模一样…自己怎么就忽略了呢?
林微尘,生病了。
捏着林微尘的细瘦的手指,季尧呆呆地望着他手心的伤口,灵魂却好似已经飘远了。
他一度最恨自己的父亲将母亲逼死,但他现在同样成了那个可恨的刽子手。他微张着嘴以为自己在绝望地大喊大叫,其实却什么声音也没出来。
可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有些疯狂和歇斯底里的自己,那个季尧缩在墙角崩溃地抱头痛哭,不断抽着自己耳光…
然而,现实中的季尧却只是捏着林微尘冰凉的手指,然后…神经质一样猛得从地上弹起来,跑进卧室翻箱倒柜去找药箱和纱布,抖着手打开药箱取出那些东西。
林微尘也不动,冷眼看着季尧拉起他的手消了毒,上药后一圈圈绕着纱布。季尧虽然放轻了动作,但依然很疼,可林微尘却跟感受不到似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如经历了一场历时弥久的战役,季尧好不容易才给林微尘包扎好,再抬起头时他的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他轻轻把林微尘揽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顶,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阿尘…没事的,明天我带你去心理医院,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