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女同事追我又怎么了?”林微尘推开季尧,拎着蛋糕起身,“你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你!”季尧被林微尘一句话说得脸又青又白的,半天才道:“跟我拌嘴你就高兴了?那你骂吧,我绝不还嘴。哎,还有桌子上这些碗啊,盘啊的,你看哪个不顺眼告诉我,我帮你砸。”
“……”林微尘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你不能生气了。”季尧毫无自知之明地主动贴过去,从后面抱住他,闷闷道:“阿尘,以前你总是不愿意对外人承认我们的关系,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
“……”季尧收紧了胳膊,“现在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学生,我以后不乱想了,你就原谅我一次…?”
“以后…”林微尘默念,弯了下嘴角,眼底一片苍凉。
哪有什么以后?他看不到自己与季尧的以后。
“这蛋糕都摔坏了,丢了吧,想吃明天我带你去买。”季尧要把蛋糕接过来,“去洗洗手,我们开饭。”
“我累了,要去休息。”林微尘道,拎着蛋糕上楼,“晚饭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阿尘?”季尧追上去,看着林微尘转身去了二楼的客房,还没等他赶进去门就被紧紧关上了。
“阿尘,开门。”季尧拍着门,“阿尘?”
林微尘把蛋糕放在床头桌上,对门外道:“……你走,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今天怎么了?”季尧拍门的动作停了下来,“早晨那通电话并不是你摁错了,你那时候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林微尘趴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季尧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依然得不到回声,他有些受伤地垂下头,“你今天晚上不回我们房间了吗?那…夜里如果饿了可以起来叫我给你做饭。”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林微尘掀开被子露出乱乱的头和红肿的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两排药丸,起身倒了半杯温水,剥下几粒药送进嘴里。
林微尘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没有胃口。虽然王俊博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氟西汀和帕罗西汀的副作用,比如食欲不振、呕吐、失眠、多汗以及痉挛抽搐,但林微尘知道,药物的副作用一般因人而异,有人会有不良反应,有的人不会有,而且需要服用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显出来。
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体质,明明只今天中午吃过一次药,下午却趴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恨不能把胆汁都给吐出来,甚至现在他胳膊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不痛不痒却让人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这是人体正常的排异反应,也许用药几个疗程之后他的白细胞能适应这些药物,不再跟侵入他体内的化学分子作对,也就不会再出现这些症状。但在适应期,他如果长时间与季尧在一起的话很难不被对方现点儿蛛丝马迹。
服过药没多久,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立刻准时无误地向他袭来。但早已经空了的胃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胆汁也在下午全部交代出来了。
为了缓解症状他只好用力按压着胃部,蹲在床与墙壁之间形成的九十度夹角处,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多一点的安全感。
他冷汗岑岑,瑟瑟抖,痛苦得脸色甚至比身后的墙更白几分。
后来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时胃里舒服了些,看看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到。林微尘不知道刚才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意识消失的时候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腿蹲久了有些麻,他扶着床才勉强站起身,拆开了蛋糕的包装。
顷刻间巧克力与奶油的浓郁香气在屋内飘散开来。厚厚一层巧克力涂层,上面洒满七彩的糖果碎和干面包屑。蛋糕正中间有一个浅浅的漩涡,里面是纯手工的生巧克力,刚才被摔碎了外面的一层脆皮,现在有些化了。
林微尘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还是老味道,微甜中带着淡淡的苦味儿,齿颊留香。
六寸大小的蛋糕,两人份,比季尧当初买给他的巴掌大小的蛋糕大多了。
刚开始吃时林微尘还用小勺子挖,后来却直接用手捧着那个比他的脸还要大的蛋糕啃,吃得自己泪流满面,好像要一口把“曾经”与“过去”都吞进肚子里一样。
“呕——”吞得太急,又噎又干的蛋糕抵在嗓子眼儿终于触了他的好不容易忍过去的翻腾感,来势汹汹。
林微尘一把拉开门,跑到卫生间对着洗手盆吐了个昏天黑地,脱力之后双腿一软跪倒下来,趴在洗手台上喘着粗气。
蛋糕还是老味道,为什么还是老味道,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那些事,为什么曾经的季尧是那么好那么好,好到让他现在都说不出那一句“我不爱”。
“为什么会这样…”林微尘低声呜咽着,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让哗哗的水声掩盖掉自己的声音,“林微尘,你为什么做不到!你个笨蛋!为什么做不到!”
“阿尘?!”季尧还是有些不放心,隔一会儿想过来看看,见房间的门开着但林微尘不在,没等他找人就听到洗手间的水声,进来正看到洗手台上一点点秽物,以及林微尘跪在地上自己揪着自己的头,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
季尧吓坏了,冲过去跟着跪下一把箍住林微尘,一根根揉开他的手指,阻止他近乎自残的动作。
“你干什么啊,你这是干什么啊,阿尘。”季尧有些心慌,心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长头,白睡衣,飘飘荡荡幽魂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可惜那道影子飘得太快,季尧还没来得及捕捉然后看一眼对方究竟是谁,就散了。所以他错过了一次现林微尘不正常的机会。
林微尘现在的样子…分明与十几年前他母亲抑郁症病的模样很相像。
他只会把林微尘牢牢按在身前,拍着他的背等他安静下来,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哄着:“身体不舒服刚才怎么不对我说呢,现在吐出来有没有好一些。没事了,没事了…阿尘。”
“我做不到,我真的很没用…”林微尘把脸埋在季尧胸口,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说什么傻话,怎么没用了?”季尧把他打横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道:“我们阿尘上个夜校靠自学就轻轻松松拿下硕士学位,不仅开了一家上市公司,现在又开始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厉害着呢!一般人谁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