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一套的电视画面一直静静地停留在银河御府小区外,不时地还能听到来自北京国际饭店学术会场的解说词。
陈大伟问:刘院士,请问您是怎样评价这些在幕后隐藏了三十多年的科研人员,怎样评价渥巴锡委员会的呢?
刘明治答:他们这样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的精神不是一个小小的我有资格评价的。把时间尺度放大一些,高车族在过去1500年历史中的奋斗与抗争也不是几句话能够概括的。
陈大伟问:但是直到今天,包括我本人在内还有很多人对高车族和渥巴锡委员会的行为方式,或者说是宏大世界观仍然无法理解啊。甚至连国家高层对渥巴锡委员会的所有活动毫不干涉,甚至都不去监管的放任态度都无法理解。
刘明治答:人类为什么无法相互理解,就是因为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我的岳父就是高车人,也是渥巴锡委员会委员。我在他房的墙壁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想要得到十个人的认可,你只需要做的和大家一样。想要得到千万人的敬仰,你就必须与众不同。而如果想要名留青史、让全世界铭记,你就得设法改变整个旧世界。
至于我国政府为什么不干涉渥巴锡委员会的活动,我是这么认为的。一个国家在多大程度上解放了每一个国民,决定了它在人类进步历程中的位置和高度。而这一点,将深深地镌刻在本国公民的意志当中,成为国家最核心的竞争优势。历史曾无数次地证明过,唯有更具有自由度的化基因,才能长久地支撑起明的奇迹!
陈大伟问:直到今天,地球仍然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家园,这个最字后面没有之一。我们真的有必要付出如此大的精力和代价,去取得和遥远到6000光年之外的星球的联系吗?
刘明治答: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是如果想成为一个更伟大的明,人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摇篮里。我不知道精卫星明是从什么年代开始探索宇宙的。但是我知道,自从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一号被发射升空那一刻起,人类探索宇宙的脚步就再也不可能停下来了。
陈大伟问:可是对于渥巴锡委员会的每一个个体而言,他们又从这个事业当中得到了什么呢?
刘明治答:所谓青春永驻,就是在最终的时候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对于他们每个个体而言,得到的也许就是这样的青春永驻吧。
就这样,陈大伟和刘明治当着全国人民持续着这样既没有糖分也没有盐分的尬聊。这里所说的全国人民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国人民,这一次直播的收视率远远地超过了历年的央视春晚,更远超当年阿波罗一号航天飞机发射时的收视人数。全国各地的所有企事业单位都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所有的人都就近找到电视机,或者三五成群,或者几十上百人聚集到会议室,目不转睛地观看这场千年直播。
刘明治科学假说中所描述的宇宙负片天相进一步在大家面前应验着,黑乎乎的太阳逐渐偏向西方,墨绿色的天空逐渐向乳白色过度,那些黑点状的星斗显得更加明显。天边的晚霞就像滴在清水中的墨汁一样越散越淡。乳白色的黑夜降临了。
刘明邦兄妹正在看电视看得入神,袁谋推门进了房间。“孩子们,你们也让电视休息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兄妹俩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生怕一眨眼错过那伟大的一刻。“三叔,我俩中午吃的太多了,现在一点儿都不饿。”刘明仪向袁谋点了点头,迅速又把目光收回到电视机里。
袁谋终于忍无可忍了。“即使是一个不走的表,一天当中也有指对的两回。我无法理解我的两个哥哥为什么半辈子都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情。”
“我也特别佩服两位袁主任,总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最笨的办法。”刘明仪不假思索地随声附和道。随即又觉得,作为一个外人这样当着弟弟的面说哥哥确实欠妥,马上回过头来对袁谋扮出一个鬼脸。“越是求真,越不能执着于真。大多数情况下,笨方法才是真捷径。”
袁谋不由分说地摁了电源,把电视机关掉了。“你俩真的别看了,他们这事儿成不了,快跟我下楼吃饭去!”
刘明邦忽地从床上蹦了下来。“三叔,你咋就知道这事儿成不了呢?”
袁谋指着已经被关掉的电视机说:“你瞧瞧他们选得这个地方,上二道河子。你光听听这名字它像是个能穿越的地方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中华明的发祥地还叫做半坡、二里头呢。越是伟大的事物往往名字越是土得掉渣儿。又有多少成功人士小时候的名字叫作狗剩、二嘎子呢?”刘明邦争辩起来有点儿急了眼的意思。
看着刘明邦急头白脸的表情,袁谋一时间被逗笑了。“大侄子,你可真是四十里地不换肩,抬杠一把好手啊。哈哈哈……”
看着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袁谋,刘明邦只好无奈地跟着他去吃饭。下楼的时候仍然心有不甘地问:“三叔,连中央电视台都直播了,这事儿还能有假?你到底把握还是不把握啊?”
袁谋依然是很不以为意。“中央电视台领导有几个是懂天的?赶紧吃完饭,你陪我去河边儿看看。”
刘明邦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着。“三叔如此独裁的指令,我可要三思而后行了。”
“就这么点儿事儿,你还有什么可三思的?”袁谋回头问道。
刘明仪忽闪着大眼睛:“三叔,我大哥所谓的三思而后行是一个专有名词。指的是遇到不想做的事情要从三个方面着手考虑:可不可以不做;可不可以让别人做;可不可以推到明天做。”
袁谋听完悠悠地说:“那你三思你的,我让我手下把绳子和胶带准备好。”
刘明邦赶忙改口道:“那我还是别三思了吧。”
三个人来到院子里,靠南墙根的空地上已经用鹅卵石磊灶架起了一口大铁锅。电鼓风机把土灶里的柴火吹到最旺,锅里的水沸腾着,中间冒起的咕嘟像一个温婉含蓄的小喷泉。两个戴着白套袖系着白围裙的师傅正在熟练地绕着面。看这架势是要做最正宗的柴火拽面了。灶台旁边的两个圆桌上各放着一口农村洗衣服用的大铝盆,走近了看,分别盛满了炸酱卤和荠菜豆角卤。那种内敛的香气瞬间就能让人回忆起童年。
师傅们拽出来的面有半拃宽,一米多长,A纸那么厚。看着面条在滚水中三起三落之后,袁谋从筐子中抽出三个敞口碗在案板上一字排开,抄起一尺多长的筷子往每个碗里捞了一根面递给刘家兄妹。刘明邦舀了一勺炸酱卤,一边嘘着气一边把面头递到嘴里。尝了一口后哈了一声,“人间至味是清欢啊!”
“大哥你也太能表演了,这么浓的炸酱卤你还能尝出清欢来?”刘明仪一边揶揄着一边也趁热尝了一口。咽下去之后也对着半空哈着气。“清欢,确实清欢!”
拽面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个身材曼妙,留着齐耳短发的妹子端来一大杯扎啤递给刘明邦。“我们镇子上啤酒厂酿造的扎啤很不赖,侬也尝尝看。”
刘明邦盯着眼前的女孩儿看,白净的脸盘,精致的五官,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可以放在港口当信号灯用了。十分陌生却又似曾相识。
女孩儿看着刘明邦纠结的表情,爽朗地笑了:“咋,我卸了妆侬就不认识了?”
“三婶儿!?”刘明邦惊得张大嘴巴,都快要下颌关节脱臼了。杀马特女孩儿瞬间变成了清纯的女中学生打扮,这个前后反差让谁都得消化一会儿。
“别叫我三婶儿,我叫张田妹。”
“这哪是还田妹,这分明就是靓妹啊!”
只用了一句话,刘明邦就让袁家三婶儿乐开了花。
天空中的乳白色越来越亮,星星也越来越黑。月亮悬在半空,呈现出半透明的黯淡,像一张圆形的胶片纸。一直端着冰镇扎啤陪工人们喝到后半夜,刘明邦身上的热汗也逐渐晾干。袁谋半搂着靓妹老婆的细腰来到兄妹俩面前,指了一下门口的面包车。“走,三叔带你俩去看看五百年一遇的天降祥瑞。”
面包车开出变电所工地不到五里地就来到了洛水岸边。路上刘明邦也不忘打开手机看央视一套的直播节目。镜头仍然对准了银河御府六幢灯火通明的居民楼。小区外送行的群众越聚越多,大家已经停止了喊口号,都举着带荧光的条幅,上面写满了各种祝福的语言。楼内的星际移民们已经开始流露出倦意,有人已经开始哈欠连天了。
大家已经兴奋了一整天,都到了这么晚了咋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好的穿越呢?
刘明邦看着手机也有点儿犯困了。正在此时,刘明仪指着前面惊叫出来:“大哥,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