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灵秀给他留下的丹药,共有五种,其中玄元筑基丹,需在旭日东升之时服用,若是过了时辰,日至中天,甚至日落西山,药效便要大打折扣。
奇异的是,另有一味名为乾阳固本丹的,却要夜间才能服用,至于剩下的三种丹药,分别是华生丹、玉露丹、辟谷丹。
华生玉露两种,也是疗伤丹药,每隔十二时辰,便要服用一次,辟谷丹自然不需多说,凌灵秀说凡俗食物杂气太重,摄入过多,有碍许恒服食丹药,因此准备了两枚,一枚可助许恒辟谷一十四日。
事关紧要,许恒自然不会有所疏忽,闭紧门户,便将挂在了墙上的葫芦取下,不过准备服丹,却是先犯了难。
按凌灵秀所说,这个青皮葫芦,其实是飞云长老所炼的宝贝,能够容纳不同性质的丹药,而不至使丹气混杂,互相坏了药性。
这对常常需要炼丹、服饵的修行人而言,无疑十分合用,不过到了许恒手上,便有些许抓瞎,他将葫芦倾斜,发现每次只会倒出一颗丹药,而且是哪种品类,完全看天随缘,又恐流失药性,不敢将倒出来的丹药随意放置,只能放回葫芦,重新来过。
许恒猜测这个葫芦,定有便捷的使用方法,但也不知道是他没有法力,使用不了,还是凌灵秀将此事忘了,总之现在不得而知,只能反复折腾,过了得有数遍,才有一颗丹丸滚了出来。
这颗丹丸,通体纯白无暇,更没丝毫药气、味道外逸,圆润得好似汉白玉珠,便是‘玄元筑基丹’了。
许恒瞧了几眼,不敢浪费时间,昂首吞下丹药,依照服丹之法,需得静坐半个时辰,这便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好在许恒虽然废了修为,些许静气还是有的,老老实实坐在榻上,随着时间推移,明明感到没有丝毫异样,却又有种错觉,好像有某种东西,正在变得稳固、完整起来,使他心悦神怡,于是渐而渐之,竟然有些入了定境。
其实许恒不知道这味丹药,乃是一种有助修行人巩固基础,甚至隐隐提升资质的宝丹,因此冠以‘筑基’之名,与另一位乾阳固本丹,都是寻常修行人求而不得之物,就是玄微派中入了门的弟子,也没几个尝过咸淡。
若非玄微派江河日下,正是缺人的时候,纵使许恒天资秉赋,也没道理享受这种福分。
当然,这玄元筑基、乾阳固本,也是固其根本,弥补亏缺的主辅药物,这便不消说了。
……
半个时辰之后,许恒稍稍舒展身子。
静坐不是死坐,而且还有丹药之效,他并没有感到僵硬麻木,反而身体内外都舒坦了许多,可惜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早已消失不见,因此过了时辰,他便没有再做坚持,起了身来略微收拾过后,径直出了房门。
凌灵秀说启明院中,有个楼,藏虽然不算博广,但也是个开拓眼界,丰富阅历的极好去处,尤其对于许恒而言,更是非去不可,除了服丹之外,再没什么事情比这更加紧要。
离了院子,许恒沿着凌灵秀所说的方向寻去,一路果然也没遇上他人,走了两三刻山路,才终于望见了凌灵秀所说的楼。
这是一栋倚着山壁而建的木质小楼,朴素的甚至有些简陋了,瞧去好像只有一个门面,不过许恒走到近处,便发觉内里并不狭窄,倒不至于别有天地,只是深入山壁,开拓出了颇为宽阔的空间。
许恒走进楼,他的步伐便是这里仅有的声音,凌灵秀说楼是人值守的,但却不见踪影,只有一排排的架,弥漫着一种纸墨、木料混合的味道。
许恒走近架瞧了瞧,望去便有《史记》、《礼》这种读时常见的经典,《罡煞论》、《说阴阳》这种玄之又玄的籍,《初窥门径》这种莫名其妙的名……杂乱无章,似乎并没有经过专门的整理。
许恒不由皱了皱眉,这样找寻所需的籍,便成了一件费力的事,好在现在他也不缺时间,抽出几本翻阅一番,虽然不是一无所获,但都不是他现在最想了解的,只得接着往里去找。
也不知道这里是否将山壁都掏空了,越往里走,越觉其中广阔,好像一座架构成的迷城,许恒不知不觉之间,便已深入其中,翻阅了不少籍,对于自己想找的,也渐渐有了概念。
他想获得一些修行界与修炼上的常识,这里似乎籍直接讲述,但从一些修行人的随笔、杂记之中拼拼凑凑,便能知道许多。
有了目的,再去找便简单不少,许恒翻着翻着,目光忽然一顿,落在一本薄册之上。
这本册子,瞧着平平无奇,名也只不过叫做《山中随笔》,但是署名之人,却叫许恒来了兴趣,翻开封面细读了读,感受着字的味道,心中很快便有了数。
“余尝学道穷冥筌,梦中往往游太光。”这是一位前朝诗人写下的名句,许恒读之时,还曾学过他的许多章,哪里分辨不出,这篇《随笔》便是出自他手。
“原来这位居士,竟然真的到过太光仙府,还在启明院中,有过一段修行的岁月。”许恒读着津津有味,似乎数百年前的画面,都在眼前徐徐展开,只是看着看着,面色便专注起来,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竟能汲取到他最为亟需的知识。
《山中随笔》之中,记下了当时启明院中,一位道师父讲道的些许内容,说道:“道门修行总结起来,无非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一十六字而已,但若条分细缕,却是一条漫漫之路,甚至没有尽头而言。”
“且不说得道仙阳,脱劫不朽,就是谈论龙虎金丹,出神入窍,对于你们而言也还太过早了。”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想要走上这条漫漫之路,于炼炁,玄光之际,便要筑成圆满的求道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