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苏闲还不知道,自己这番对于空印案的结论,到底会对大明朝局有何影响。 反正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自家也算从这空印案脱离出来,刚好回去给父亲接风洗尘,庆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顺便好好的研究一下,之后的词条! 而就在这时。 “苏闲……” 突然的。 城头之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对于今天这么快就结束的“游戏”,似乎很是留恋。 “你以后没事,要来这里找我玩啊!” 苏闲转过身,也是朝着他摆了摆手,然后看着他很快就被人抱了下去。 内心却腹诽道:找个蛋,这地方是自己能来的吗?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不过说实话。 这次还真是幸亏这位皇长孙了。 还真如刚开始说的那样,“你帮我,我帮你”。 只是,想到这位皇孙的命运,包括牵连朱元璋的整条时间线。 他自己都愁了。 要知道,关于后世明初四大案的描述…… 空印案只是刚刚开始! 伱要说洪武十五年之前,朱元璋家庭美满,虽然有独夫霸君的趋势。但很多时候,官员真犯了事,那是真能被保下来的。 但洪武十五年之后,先是朱雄英无端病逝…… 这个消息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毕竟,朱雄英无论在任何程度上,都是他视为大明第三代的核心,甚至是唯一。 朱雄英到底有多受宠爱?没人说得清楚。 但举个例子。 那就是随着朱雄英的病逝,马皇后在同一年,伤心过度去世。 这两个人,都是他朱元璋至亲至爱。 这打击简直比抽筋拔骨,还要让朱元璋心痛。 而从此以后,朱元璋就在暴戾嗜杀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洪武一朝此后的官员迭代,就跟坐了火山车一样。 快的吓人,一年的尚都能换个四五次。 而关于朱雄英本身。 苏闲在脑子里搜刮记忆,对他影响最大的…… 就是洪武十一年,常氏生下朱允熥后,不到一个月,就突兀去世。 明年? 苏闲怔了怔,想到刚才趴在城墙上,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充当自己和某人传声筒的朱雄英…… 幼儿离母,人间剧痛。 特别是在他这个年纪…… 要说常氏出生在将帅之家,自小耳濡目染,身体底子应该不错。 可在生朱雄英时,一点儿没事。 生朱允熥就出事了。 常氏去世之后的最大影响,便是没了生母的朱雄英,只能跟着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马皇后。 另一个,便是东宫内,常氏离世后不久,就被立为太子妃的吕氏。 结果朱雄英八岁,因病早夭。 然后历史就如上……朱元璋也彻底走上了暴君之路。 唉! 可惜自己不是什么医科圣手,对后世医学也属于白痴,充其量就是讲卫生、树明的阶段,倒是毫无办法。 但这些都是未来事,太悲观也不好,过好当下每一天。 还是先回去,好好给父亲来个接风洗尘…… 苏闲正如此想着,可突然,他看向前方,内心大骂: “洗个屁!” 只见此时,刚才放了苏贵渊的两人,竟然又直接上来,带着苏贵渊说了几句什么,就继续朝着另一边而去。 苏闲看的目瞪口呆。 都说君无戏言,不会洪武皇帝让朱雄英出来,也跟着自己玩“童言无忌”吧? “天子也骗人,不是说都放了吗?” 而听到苏闲询问,那两人倒是转过身来,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还有最后的一些事,要你父前去落实,另外……确实君无戏言,你父此次倒是因祸得福。” 苏闲一愣,什么意思? “先回去等着吧,三日之内,他便会回去,届时,你父兴许要办一个升迁宴差不多。” 啊? 苏闲脸色愕然,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是大家伙处于低谷时期的安慰语。 父亲这来真的? 升迁宴? 苏闲想到一直以来,自己牵肠挂肚的新词条,这不就来了吗? 一边想着,苏闲也朝他们看去。 果然。 他们倒也没像之前,抓案犯那样,再抓着父亲,他倒是放了心。 反之,苏贵渊现在,其实还是懵的。 他看了看午门那片被斩首的地方,那片地方现在还有干涸的血迹。 那一日,头顶悬着的屠刀,这几天就如同噩梦一样,让他无法安睡。 结果现在,机会真重来了? 他握着手又松开,再次握紧,继续松开……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若非此次空印案,他还以为自己只要兢兢业业,以为安分守己就能带着家人安稳活着。 大明立国之初,不该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吗? 但此次,他也算是见到了这官场,看似表面祥和之下的刀山火海,每一个人都在如履薄冰。 照磨所上司李协的话,如同亡魂,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贪也要死,不贪也要死,五年时间啊,苏兄若是早早的努力,肯定早就离开户部……结果怎么就一动不动呢?” “可怜苏兄妻儿了,倒是跟着倒了霉。” 那一次。 是他第一次在生死之间,打破了自己以往可笑的幻想。 问心无愧,与世无争,寂寂无闻,在这官场之上,根本就活不下去,反而迟早像是一个蝼蚁一般,被卷入不可知的案件,害人害己! 苏贵渊再度看向宫城,想到自己那一日,算着从斩首之地,到朝会奉天殿的路。 他一共走了一千九百五十步! 他甚至没有进入奉天大殿! 可现在…… 就算是为了吾儿,自己也要在这大明站稳脚跟! 苏贵渊不是傻子。 他清楚的知道…… 今天儿子在这宫城一闹,自己相安无事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他这个小家定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焦点! 届时,国朝六部,地方大员,勋贵武将,甚至空印案涉及、或是不涉及的所有人,都会将所有的猜测、试探、乃至是陷害落到此地。 这些视线,于自己那个只在杏花巷的三口小家而言,又何尝不是真正的滔天巨浪? 甚至,此次空印案说白了,自己一家只是被牵扯入内。 但空印案过后,这么多人死了,唯独他安稳活了。 那就是天地漩涡的中心! 届时…… 自己若还是以前的苏贵渊,今日的空印案就不是结束,或许只是开始! 甚至会被沦为几方试探的棋子,最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所以,无论如何,以前的那个内心、沉默寡言,甚至在他人眼里是冤大头,老好人的苏贵渊,必须死! 死则死矣! 世人谁不死? 只不过,此次之后……自己也要见见这大明官场上……真正的繁华! 一路坎坷也好,康庄大道也罢…… 也要尝试着,去为我妻儿遮挡这满城风雨! 更要让我儿,平平安安的长大,不必如同此次一样,再被牵扯受害! 之前从被斩首之地,到奉天大殿之前的一千九百五十步。 此后,也要用在这大明官场上,一步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一边想着。 苏贵渊便朝着苏闲摆了摆手,目中有宽慰和愧疚,最终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有愈发坚定的目光,与逐渐稳重的脚步,跟着那侍卫徐徐远去。 …… 而另一边。 六部衙门处,此时的百官,注意力也全在那城墙根下。因为距离远,他们根本听不懂苏闲和皇长孙在说什么。 只能依照所看,猜测结果。 原本,在看到那些人松开苏贵渊后。 户部一众官员,包括尚王立傅,两位左右侍郎在内的所有人,已经长舒一口气,甚至纷纷喜笑颜开。 可现在,看着苏贵渊被带走。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把他抓起来了?” “难不成那孩子和皇长孙谈崩了?” “两个孩子能谈个什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空印案不会停止,你我迟早也会卷入血案!” “呜呼,这圣上怎么就抓着空印就不放啊……”眼看一阵户部官员,在这种极致拉扯的情绪中,似乎要绝望。 户部尚王立傅终于看不下去,“尔等好歹也是上了朝会的堂官,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他平日里在户部,也算是和颜悦色,很多事情都交给两位侍郎去管,如今在这空印案中,他却不得不扛起重担。 “尚……这可是生死大事,我等……接下来就是我等要遭这无妄之灾啊……” 几人正要哀嚎。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