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晋王、燕王等人,齐齐离开座位,跪拜在地……“儿臣不敢!” 太子朱标,此刻也深知父皇之意, 这一刻。 此次经筵的目的,已经水落石出。 陛下赫然是告知众人,就算是他如大汉高祖,分封刘姓子孙为王之后,只要身居京都的景帝不强逼! 那么七国之乱就不会发生! 看似是汉朝内乱! 实则是景帝自己所为! 他也是在告诫朱标,以后这个大明皇帝,你自己该如何去当——勿要削藩! 而他也是借此,告知百官——勿当晁错! 此刻,一众大臣,纷纷看向胡相,想到之前的猜测,暗道果然如此! 赫然是陛下,要借着邓愈大胜之后,分财权给勋贵,分兵权给藩王! 朱姓子孙,分封天下! 气氛沉静,但众人的心神之中,却一片涟漪。 “陛下!” 突然。 苏闲心头一跳,声音就是从自己的身边响起。 却是方孝孺! “臣倒有不同意见。” 朱元璋似乎是早就遇到有这类声音,他声音浑厚,直接开口。 “有不同意见就说,今日反正是经筵。” “汉高祖分封刘姓王,在其在世之时,的确无子嗣敢叛乱,但其驾崩之后,先是有吕后之乱,此后帝继承大统,济北王刘兴趁着北击匈奴的机会,依旧起兵叛乱!” “在此事上,难道还能怪罪于景帝削藩吗?” 既然是借古喻今,方孝孺的言辞,尖锐到让人不敢想象。 起码此时的百官,在其直接说出“汉高祖驾崩”之后,眼皮子就开始狂跳,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差一点都能看到心脏跳出来了。 果然! 朱元璋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但方孝孺恍若未觉,只是高声道:“诸王的确有骨肉亲情,在高祖在世之时,尚且兄友弟恭。但一旦高祖离世,兄弟亲情又能剩下多少?” “腐儒!安敢乱我弟兄情谊?”秦王朱樉怒骂! 但方孝孺怡然不惧,刚才的平和景象也被彻底打破,转而变得混乱起来。 “秦王,此是经筵之地,论的也是大汉诸王,我有何胆,敢乱您与诸王情谊?” “你……”朱樉气的说不出话来。 而方孝孺却跨前一步,再度道:“陛下,史之上,大唐父子情谊在皇位面前,尚且如此单薄。” “玄武门之变,难道还不够警醒?” “所谓情谊,在一代之间,或许固若金汤。可两代乃至三代之后呢?帝之时,大汉诸王已经有起兵之心。” “兵强马壮,雄心自起!” “手握利刃,杀心自起!” “这两者……都是一个道理!” 方孝孺先是语气一顿,旋即再度道: “到了景帝,并非是景帝先要削藩,而是局势已经到了不得不为的程度。外有匈奴,内有隐忧,晁错如若不辅佐景帝削藩,难道要等到诸王坐大,汉室凌弱之时……” “真到那时?大汉皇室,可还有景帝和晁错?” “更何况,吴楚等国打“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谋逆,景帝已经退了一步,诛杀晁错,按理来说,已经完成了他们清君侧的名义。” “可为何,吴楚还要步步紧逼,最后只有刀兵相见,景帝才终于险胜?” “你……”朱元璋显然没想到,此人敢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但正如他所言。 此次是经筵,不论说什么都不能怪罪。 更何况,他们谈论的是古。 “好!” “那伱来告诉咱,为何大周分封天下,诸侯国拱卫天子,就能有八百年国祚?” “可为何后世皇朝,就依照尔等所言之削藩,却最多两三百年不到?” “这是为什么?” 方孝孺躬身道:“大周也有内乱,也有西周与东周。” “战国之时,列国互相征伐,动则死上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数百年的战乱不休,难道还不够吗?” “陛下可想一想,元末之景,数十年时间就已经如此混乱,民生百废!若此景持续上百年呢?” “更何况,以吾等后世人来看,若非大秦一统天下,统一度量衡、钱币、此后再有汉武帝一统思想,罢黜百家!” “今时今日,还有我大明吗?” 方孝孺说着说着,已经是苦口婆心,“为何诸多先贤帝王,一路前行,在一团迷雾中打开局面,照亮前路,才有今日。” “陛下复兴汉统,本该继任前朝之志,一往无前,为何非要回头呢?” “你……”朱元璋明显已经有些生气了。 “这是经筵!咱说的也是大汉,谁想回头了?” “你个执拗的东西,咱自然有咱的打算。” 朱元璋怒拍桌子,已经起身。 “咱再问你,王朝末年动乱之因,西汉末年,外戚王莽干政!” “东汉末年,曹操能挟天子令诸侯!” “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若是诸王还在,手握兵权,他们敢吗?” 方孝孺所幸跪拜在地,“陛下,若是诸王手握兵权,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你年纪轻轻,铁打的骨头不成?”朱元璋几乎是咬着牙吼道。 随后他也不想和对方多说了。 直接看向朱标。 “总之,标儿你记好了,这七国之乱,就是景帝的错!” “为人君主,要对血亲宽容。” “同样,咱还认为,刘家流淌的血,李家体内流淌的血!都和咱不一样。” “咱老朱家的子嗣,是绝不会出现前朝乱事!” “更何况,咱心里自有计较,也会对藩王有所限制。” 这一刻。 朱元璋可谓真的是被方孝孺气得,直接点明目的了。 朱标无奈一叹,旋即只能点头称是。 在这件事情上,父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劝动。 而方孝孺显然也发现此事,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陛下,无可奈何…… 真的无可奈何吗? 一边想着。 方孝孺不知道为什么,转头看向苏闲。 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前两次的事情。 第一次,空印案! 当时整个国朝是先开始,认为陛下雷声大、雨点小的。 但后面发生的,却是陛下那钢铁一般的意志。 然而一场奇怪奏疏,再一场城头问话,一切都变了,甚至自己的父亲方克勤,都是被其所救。 第二次、宝钞! 宝钞提举司设立两年,在中省内,六部官员都干扰不了其丝毫运作。而每年的加印更是常事。 结果最后,又被其改变。 甚至这一次,陛下开这经筵,根本原因就是为此。 京城钱庄的出现,本是宫中的玩闹之举,现在却真的在大明京城开花,而且等到邓愈、沐英回京。 宁夏、陕西、山西等地也在筹备…… 在今年四月之前,谁又能想到这些? “你们,可还有人对这七国之乱,有其他看法?” 此刻。 在缓了一口气后,朱元璋又看向下方的一众臣子。 方孝孺年纪轻轻,就已经定型,不可改变,他也不想改变。 百官之中,总有顺应自己的。 “陛下,其实高祖分封诸王,自然也可。” 就在这时,在一众翰林的前方,三位老者之内,有一人起身。 苏闲刚才听到徐膺绪说过,好像是陛下曾经说过的“三老贤臣”? “哦?刘先生,你有见解?” 朱元璋心神一缓,这诸臣里面到底是懂咱的。 刘三吾语气温和,相比较方孝孺,他的开场白就十分受朱元璋欢迎了,“其实,老臣认为,七国之乱的直接原因,并非是景帝,也并非是七国……” “嗯?这倒新奇,咱还是第一次听这个,你且说说。” 刘三吾看向朱元璋,“若真要论过的话,倒是要论高祖自己了。” 顿时! 本来还笑着的朱元璋,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你还不如不说! 高祖自己?你是在怪咱吗? 不过,经筵就是经筵,朱元璋自有气度,刚才那方孝孺如此大胆,连高祖驾崩都能随口而出,他都不在意。 这又算得了什么? “刘先生请讲。” “倘若高祖分封天下之时,只给其名,而不给其兵权。” “纵然刘氏子孙坐享富贵,又何尝不能和皇室,一起共江山呢?身怀利刃,杀心自启,这一点老夫是认可的。” “先生错了!”朱元璋面不改色。 刘三吾只是道:“或许真的是高祖之错!不给其权,就不会见到血肉相残,想必汉高祖在天之灵,也是极为懊悔此事的吧。” “呵呵……难道七国在最开始,就没有抵御匈奴吗?” “自然是抵御了。”刘三吾道:“所以才有其坐大,拥兵自重的机会。” “放肆!难道高祖让他人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