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一角的合欢树下挖出一具骸骨。
虽不知何年何月被埋于树下,但此处阴冷偏僻,骸骨虽有些白骨化,但其身上的衣衫配饰依稀可见从前模样。
“以穿着来看,应是金威卫,”荆不言拨弄了两下骸骨上的尸首,对一旁立着的腾婴道。
“大约便是宁顺了,”腾婴神色有些晦暗,从胸腔里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可惜了。”
对宁顺的死腾婴说不上心伤,但在她幼时的记忆里,宁顺为人谦让正直,又对妹妹宁绣极好,她从前也羡慕过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大哥哥呢?
所以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尸在这腌臜脏污之地。
在她不曾恢复从前记忆时,并不觉人生无常。
但随着一个个熟悉的人被记起,却又一个个或死或失踪,腾婴只觉有些迷惘,仿佛前半生里与她有牵扯的人都一个个被剥离开去,只余她自己,独自徘徊在这孤独的人世间。
“你怎么这般笃定人就被埋在合欢殿里?”
荆不言吩咐人将骸骨启出,接过身边白浪递来的帕子净了手,示意腾婴到一旁说话。
腾婴最后望了一眼那具早已看不出模样的骸骨,转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手帕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荆不言面前。
“大人请看。”
今日一早,腾婴便着阿不去与荆不言传话,只道让他带人去一趟合欢殿。
直到来到这合欢殿,腾婴才说殿里埋着一人。
荆不言见腾婴郑重其事,并不似玩笑,便吩咐手下去查探,于是经过几个时辰的寻找,才终于在宫殿一角的合欢树下挖出了一具已然腐烂的骸骨。
荆不言自然不信腾婴能掐会算,所以必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荆不言先没接帕子,只斜瞄了腾婴一眼,沉声问道:“是什么?”
腾婴又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垂眸解释道:“这是半夜有人放在我窗沿的,我一早开门看见后,便急急禀报了大人。”
“知道是谁送来的?”
荆不言从腾婴手中拿过帕子,将帕子打开只看了一眼,便不由皱紧了眉头。
“不知,”腾婴摇头,“我夜中并没有听到动静。”
她问过阿不,阿不也说不曾瞧见夜里有人来过她院里。
“合欢树下,归葬离庄?”
显然这离庄并非皇宫内,荆不言搜肠刮肚也不曾想起这是何处。
于是不由问腾婴道:“你知道这离庄?”
若问腾婴别处,腾婴未必晓得,但偏偏这离庄,腾婴却记得清清楚楚。
听荆不言问她,她眸子黯了黯,顿了顿,才道:“离庄乃是京外百里处一个村子。”
若问腾婴怎会知晓这离庄,只因她的母亲便葬在此处。
“噢?”荆不言不知这事,还有些疑问,“归葬离庄?是不是要将人葬在离庄?难道这宁家祖籍离庄?”
将合欢树下的人葬于离庄,这送帕子的人明显是知晓宁顺身份的。
“不,”腾婴摇摇头,“宁家与离庄并无干系。”
还不待荆不言再问,腾婴声音平静的道:“因为我母亲葬在离庄外的山岗上,若我所猜不错的话,父亲在埋葬我母亲时便已测算过,那离庄乃是一处绝佳的风水之地,还说他若去了,也让我将他葬于此处。”
荆不言倒是头一回听说此事,心下略略有些吃惊。
因为从他打听来的消息看,腾婴之母是被葬在了京外一座小山之上,而又因腾云犯下大罪,死在了金威卫的卫所里,并没有人替他敛尸,怕是多半被扔在了京外乱葬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