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是个受不得欺骗的人,她讨厌欺骗。
可现在,她成了骗人的那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师兄师姐。
原本以为师兄师姐们会露出不满的神情,斥责她做人不实诚。
可让凤清没有想到的是,三师姐时清允大喊一声“小师妹”后,就冲过去抱住了她。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朝她围了过来。
几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凤清,没有责备,没有抱怨,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时清允更是用力的抱紧了她,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你说你,身体不好还瞎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找不到你。”
凤清死水一般的眼眸里泛起丝丝波澜。
她没有动,任由时清允抱着,眼睛从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上扫过,微微抿唇,声音有些发堵:“对不起。”
他们比她想的还要好,可为什么偏偏,她这么不堪?
若是早点遇到他们,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凤清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却得不出答案。
云承摇了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有发现你的异常,该是我们说对不起才是。”
凤清方才与南宫浔短暂的过了几招,身上受了些伤,丝丝缕缕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让云承更是心疼不已。
他也想像时清允一样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他们一直都在,不用害怕哪天他们抛弃她。
可云承知道,他不能。
凤清很喜欢他们,可这份喜欢,从来无关风月。
看着被几人围绕着的凤清,君若尘只感觉喉咙发堵,鼻尖的酸涩一下子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他颤抖的上前两步,声音都在发抖,终是叫出了那个曾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言,言言……”
在他的认知里,时间隔了不过千年。
可上清境沧海桑田般的变化让这声呼喊凭空多了几分悲凉。
风穿过重重厚重的历史,吹到了此时,他们都已不再年少,岁月这把无情的刀,将他们都扎的遍体鳞伤。
一瞬间,时清允感觉怀里的人猝然僵住,脊背绷直。
凤清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般,瞳孔地震,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一时竟不敢信那是自己听到的,那声‘言言’,更像是一场幻觉。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人叫过了?凤清突然湿了眼眶。
会温柔的叫她言言的人有很多,可那些人全都已经逝去,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可方才,她又听到了那声仿佛近在耳旁的呼喊。
时光跨越数万年的悲欢苦痛,将一阵风从深渊地底送上来,猛烈的吹向她,连带着那声如同呢喃一般的轻喊一同送到她耳畔。
那么温柔,动听,却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她感觉喉咙发堵,眼泪竟不争气的漫上眼眶,压都压不住。
九万年了,君家灭门时,她哭过。
后来,她擦干眼泪,一个人在九幽山脉拼杀千年,哪怕身上的血流干,也不流一滴泪。
弱者的眼泪,赢不来怜悯,也不能让他们停手,她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为君家报了仇,她也没有哭。
数万年光景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眼泪是什么滋味。
可那一瞬间,仅是一道轻声呼喊,就将她的思绪瞬间拉回了几万年前。
君家还在,若尘哥哥还在,阿瑶姐姐也还在,他们都还活着。
她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穆然窥见了那一张张鲜活灵动的脸,一声声的唤着:言言。
他们站在屏障的那头朝她挥手,阳光明媚,热闹非凡。
她站在这头,阴影笼罩,不见天光。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瞬间在凤清心头炸开,荒谬的竟让她产生了一丝想哭的冲动。
酸意漫上心头,再也压抑不住。
凤清缓缓转身,君若尘站在三米之外,已是泪流满面。
时隔数万年,这对兄妹的再一次重逢,一举一动,都刻满悲伤。
看到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凤清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落入尘埃之中。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好像看到了若尘哥哥,这是一个人临死前的走马观花吗?
老天待她还是不薄的,起码在死前,让她又一次见到了若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