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父子押着军粮一路南下,还没到诏安粮食就已经少了两车。 又遇到人多的灾民伙同山贼流寇一起抢的,他们寡不敌众,灾民四面八方来扛起一带就跑。 有遇到灾情严重的,卓天曜看得不忍心,扔下一些粮食,也好赶紧上路。 傍晚天色将暗,路行到山林处,卓天曜微皱眉,嗅到一丝不安。 霎时,上百贼人从四方草丛里窜出来。 “想要活命,把粮食留下!” 眨眼间队伍被包围住。 经过几次抢夺,剩下的粮食不能再丢了,卓昱正准备拔剑,却被父亲按住。 贼人团团围住,举着明艳的火把示威,忽而中间开出一条道。 一位身形彪悍面目潦草的男子走上前来:“你们人可以走,粮食必须留下!不然,都别想过去!” 卓天曜掂量了下,这回的人比前面几次都要多,他们一行二三十人还得保护粮食,不定能占上风。 “诸位壮士,这些粮食是送往诏安战场的军粮,还望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话说完,那人身旁的小少年指着卓天曜喊道:“咱们可不管什么军不军粮,只要是粮食那都得留下!” 为首的没说话,沉默了会儿拿起身边人的火把往卓天曜马前靠近一看。 “卓爷?” 一时间山贼中的大刀放一下一半,有几人从人群中出来,看了看卓天曜抱拳呼道:“庄主!” 卓天曜仔细认了认,这是之前义贤庄的兄弟呐! 他归降朝廷后就把庄里的弟兄遣散了,没想到还能在这碰上,那贼首穆涛曾是他手下干将。 一场抢劫,最终演变成故友重逢。 将士们赶了一天路肚子也饿了,于是停下起锅烧火做饭。 卓天曜和几位故交火堆旁叙旧。 当时遣散庄里兄弟时,给他们发放回乡安家的盘缠银两,他们也都答应从此改邪归正,不再做杀人抢劫的勾当。 问到这里,穆涛面色愁苦:“回乡后我们是打算本本分分度日的,拿着您给银子购了田地。那几年收成不错,还娶了媳妇生了娃。近两年大旱咱们这儿饿死了不少人,听说朝廷发放了粮食,我们以为有救了。可是等了几个月一直没等到,上县里一打听,粮食到州城就没多少了,县里人也不是人人都得到了灾粮,更别提咱们这乡下了。这不是被逼得没法子,也不会再做这拦路杀人的事。” 卓天曜一脸凝重,长叹一声厚掌拍了拍穆涛的肩膀。 “卓爷就跟弟兄们在这露宿一晚,明日我们带路送你们去诏安。” 卓天曜不想麻烦兄弟,道:“这旱灾饥荒的,你们也不容易,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穆涛恳言道:“你们一行人带这么多粮食,后面草寇拦路的还有很多,你们过不去的。” 卓天曜会意,这草寇之间消息都是互通的。 想当年行走三山四水,路遇流寇拿出他义贤庄的腰牌,不管何人都得让路。 这一路灾民贼寇众多,来的时候快马加鞭往临安赶,没有粮食自然没人拦路。 这回去就不一样了,他点头说行,回头叫儿子:“昱儿!来一下。” 那几人看着远处迎面而来的英气少年,穆涛笑谈道:“那是小少主吧!咱走那时才学说话,这都长这么大了!” 又问到夫人和秦娘子可都一切安好。 卓天曜神情微沉:“那年我离开西走追寻秦少将军,庄里起了大火,馨儿带着孩子逃出来,昱儿他娘……没了。” 一片沉寂中,卓昱走来。 卓天曜让他带人把最后一车粮食卸下,留给穆涛他们。 穆涛再三推阻:“卓爷,您当年收留我们教会我们本事,待咱亲如兄弟。这是你们打仗用的军粮,怎么能收?” “江浙那边知道我们会遇上难民,就多备了些粮食,这一路也被抢了些,不少那一车。你们苦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以后再有什么难处,上京来找我!” “谢卓爷。说到军粮,前几天从泉州来了一大队人马,带了三四十车的粮食。因为有其他山寨的弟兄护着,咱们也放行让他们过去。他们说是军粮,不过那些人身着百姓服装,而且方向不是去诏安,而是朝漳州去的。” 卓天曜心中疑虑,漳州还在贺智雄手里,怎么会有泉州军粮往那边送? 前几次袁钧朝泉州方向借粮,他们推三阻四说粮仓已经空了,这又哪来的这么多粮食? - 临安。
要回京城了,云屏执棋上街置办路上要用的东西,婉儿跟着画楼到布庄、染坊、店铺走了一圈。 一身疲累回祠堂巷,到巷子里就听见肖大婶的大嗓门儿。 院子里四奶奶和孙锦语站着,见婉儿来忙拉住她。 婉儿不解问道:“婶婶这是怎么了?” 孙锦语:“媒婆给虎子相了个姑娘,他不见还说这会儿不想娶妻,你说他娘能不急吗?” 屋里一阵骂声后,虎子怒气冲冲推开门,在看到王婉儿那一刻皱起的眉头一下放开。 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门去。 四奶奶一巴掌拍了下小嘴不停叭叭的孙锦语,小声道:“你俩要讲话到隔壁去。” 二人回到王家院子,刚刚虎子哥和肖大婶的阵仗,王婉儿头次见虎子这么火大。 念叨着:“虎子哥到底为什么不肯成亲呀?” 孙锦语有些难开口,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婉儿,淡淡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王婉儿惊诧:“我?他没同我说,你知道?” 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孙锦语讪讪一笑抿着茶:“不,我不知道……” “不过你也别担心,虎子比起大郎三郎没那么听嫂子的话,到最后还是会屈服他娘的。之前他想从军入伍,嫂子死活都不肯答应,娘俩闹得比今天这仗势还厉害。后来虎子不还是进了衙门当个捕快,我看过阵子他闹够了还是要乖乖娶媳妇的。” 这些事王婉儿还从未听说,前几次回临安都是给父母上坟,待的日子最多不过十天。 孙锦语又有些好奇,问道:“婉儿,你和小卓将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他是如何向你求亲表达情意的呀?” 话音刚落王婉儿脸唰一下红上来:“你……你怎么知道是他……” 孙锦语暗自心念:就你这个小迷糊,不跟你明说怕是永远不知道。 - 夜里婉儿在院子里消食,抬头仰望屋顶,回忆起两个人坐上面看星星。 此时门外传来响动,大门没关,婉儿走过去瞧。 虎子醉气熏熏伏在石桌上。 “虎子哥,你怎么又醉成这样?婶婶看到又该打你了!” 她向前走几步看看肖家院子里没人,回来悄声说道:“婶婶没在院子里,你别在这趴着,小心着凉,快回屋里睡去吧!” 巷子里没人,肖大郎的屋靠肖大婶的屋近,她也不敢进去喊,更何况刚娶了新嫂嫂说不定俩人现在正腻歪呢! 虎子和三郎房里黑着,也不知道大晚上肖三郎又上哪去了,估计也上河边会佳人看星星。 王婉儿温柔清甜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虎子缓缓抬起头,湿润的双眼慢慢睁开,一脸失落。 婉儿蹲下来,两手扒着石桌边安慰道:“你怎么了?是因为婶婶骂你吗?别伤心了,婶婶性子急可都是为你好,还有你也该成家娶妻了呀!” 说了这些眼前的男人不为所动,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大哥哥成亲了,三哥哥也找了岳家,你难道真的不为自己考虑吗?” 虎子睁眼看着小丫头一瞬间失神,仿佛听到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婉儿召唤“虎子哥哥”~ 迷离中巷口的大黄狗狂叫两声,婉儿也吓得一颤往里面挪了挪。 虎子顿时清醒不少,语气平和地说道:“我没事。” 可能蹲太久王婉儿脚麻了,起来坐到石凳上。 “明日就回京了?” 没等婉儿开口问他娶媳妇的事,虎子就把话题岔开了。 婉儿轻轻嗯声。 “那你早些回去睡吧!明早我送你。” 自始至终虎子都微侧着脸,不敢正眼看婉儿。 天色的确不早了,婉儿起来看虎子一动不动,问道:“你不回屋吗?” 他愣愣回道:“我在这醒会儿酒就回,你快进去吧。” 回到屋云屏已经把床铺好了,洗漱更衣完,王婉儿在房中来回转了几圈。 这门上、桌棱、柜角上的毛毡,又让她不经意的想起某人。 坐在床边两条腿悬空晃荡,回想他在临安两日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三次未完成的吻…… 想着想着不自觉轻笑起来。 画楼在院里观望,见姑娘房里灯还亮着,说道:“姑娘,早点熄灯睡了吧!明早别又起来。” “哦好!” - <
r> 一大早四奶奶表姨孙锦语都赶来了祠堂巷,来给王婉儿送行。 上车时肖大婶表姨眼眶都红了,虎子和孙锦语也骑上马,准备送婉儿一程。 北走十几里,婉儿劝他们别送了,就此别过。 虎子驻足望着远走的马车迟迟不肯上马回城。 孙锦语叹道:“舍不得啊?” 虎子微微侧脸,没有回答,继续看向婉儿消失的方向。 “既然这么不舍,为何不争取一把?” 他有声无气道:“没用的。” “嗬!卓昱还没下聘,你这就认输了?不像咱肖大捕快的性子啊!” 虎子沉默了会儿,长舒一口气后微笑道:“我是输了,不过不是输给卓昱。”